这些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烟花之地更是门儿清:对待恩客的推拉技巧,什么时候该泼辣,什么时候该软下来撒娇,一代又一代的鸨mu,也是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不清楚地只有那些客人,自以为拿些银钱、首饰,说些卿卿我我的休话就能得到这些姑娘们的真心以待了。
果然连人带做事都是个大笑话。真心值几个钱?真心又值不值钱?姑娘们心里自有一番掂量。您够不够格还是另说。
温娘那日,一反常态地丢了平日里最爱也最衬自己的素白色长裙,挑挑拣拣,拿了董娘手里那条大红色拖尾裙。
“温娘,这……”董娘担心会过于打眼,反而吃力不讨好。
芸娘打量温娘一眼,摇了摇头,拦着董娘阻挠。她知道温娘其实是最配正红色的衣裳的,乌发如瀑,脸若皎月,周身的气度,平时都是给素白色的沉静压了下来,人人都道温娘是落难的孔雀,只有芸娘知道,她本来就是凤凰。
Ji院穿正红色的不多,这色多半是正房嫡母的专属色,就算有人穿艳红色,上面也要绣上俗套的花。但是温娘这一套没有,就是耀眼的红,是朱砂痣,也是芸娘的心头血。
芸娘看见温娘的玉手接过这件衣服的时候就知道温娘赢了,她无数次曾经在梦里设想过温娘身着血红嫁衣,袅袅婷婷地走到自己面前。
现在可好,嫁衣是穿了,却不是为了自己穿的。
可芸娘还是开心,开心得不得了,像人间寥寥奢望终于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生病
状态不太好
这章有一点不满意
病好了补更
《金陵ji品》确有其书嘿嘿
第59章 如花美眷亦如月。
到了那日,如县最大的如月楼里里外外都是人头攒动,进的去在里头酒乐供着,进不去的就在外头占个好位置空吆喝。
如花美眷亦如月。
芸娘她们一行人坐在二楼的包厢内。大厅内中间却只有三张雅座,正中间的就是陈之晅,那人似乎察觉到芸娘的注视,偏了偏头,视线就迎了上来,似笑非笑,桃花眼张扬,芸娘恨得牙痒痒,手里的帕子越攥越紧。
陈之晅那起酒杯,敬给了芸娘的方向,芸娘知道这就是挑衅。他爱温娘,她也爱温娘。只不过他多了底气,他曾经得到过阿妩,即将也会得到阿妩。
那是两人之间因着温娘的暗潮汹涌。芸娘从他的神色里看出来了,更加笃定她的情愫早已被面前那人猜透了,他想要日后在温娘面前点破,为的就是让温娘推开自己,推开桃江的一切,只能,孤苦伶仃地依靠他。
恶毒。这么多年过去了,变态心思一丁点都没因为温娘的逃跑而醒悟,亏得温娘那时还是付出了情意。芸娘现在只觉得恶心,但她并不慌张,爱意迟早是要亲自说给温娘听的,轮不着他这张脏嘴。
陈之晅只得到芸娘隐忍不发的怒气,倒也不觉得自讨没趣,酌下手里那一杯酒,平静却暗含癫狂地等着真正的好戏开场,等着温娘毫无怨言,理所应当的变成他一个人的阿妩。
他初初知道阿妩在桃江立起艳帜的时候,只有愤怒,毫无怜悯和愧疚,一丝一毫都没将阿妩的选择和他自己的所作所为牵连在一起。他冷静下来的唯一念头便是他的阿妩脏了,他要带回来洗净。
陈之晅唯一后悔的是,应该先给阿妩一个漂亮名分再要就好了。这样阿妩就不会逃,就不会跑,就不会不爱他了。
“各位客官,咱们的‘评花榜’就开始了,一人一份荐书,到时候就由小的来唱票。”锣鼓声三两响起,所有人的思绪都停了下来,飘飘散散地到了台子。
品“才”这一项,早就进行过了,甚至都不需要各家的头牌出场,一人一帕一诗,吟花,写好了就贴在如月楼外面。情理之中,温娘妥妥地拿了第一。
温娘吟的是牡丹。写桃花、菊花、荷花的多,取意讨巧就是为了格调高一些,显得自己更独特一些,尤其是莲花,意取“出淤泥而不染”。可温娘偏不,世间唯有牡丹真国色,旁人不敢拿的东西,她偏要,她就是配的。
这桃江、这小山鹦鹉、这烟花之地从来都不是淤泥。淤泥明明就是让她们陷入难以自拔之地的人,是要她们承/欢客人,是贱卖她们的父母,是虐待她们的夫君,是世间中的任何一人,却绝对不是她们自己。
今日一行,只是品“色”。争奇斗艳为的就是尘埃落定。早就把话放出来了,花魁可以跟着陈之晅进府,不少人都盼着能麻雀变凤凰,她们心里总觉得,怎么着也是进了世子府更好。
三三两两呆在后台,时不时探出来偷偷瞄坐在正中间的陈之晅。陈之晅长得好,是极好,桃花眼招摇地盯着那几个露头的姑娘,暗波流转,任谁看了,都是觉得郎有情妾有意,明明什么男人都见过的这群姑娘却一下着了道,因着他的貌,因着他的家世,因着他的财力,也因着自己想脱离的遥不可及的梦。
温娘就静静地立在后面,不悲不喜,她身上披着时间最久的素白褂子,整个人冷冷的,有几个好心提醒她一会儿不要就这么挂脸,要笑,越媚越好。
温娘只微笑回应,也不拒绝。
温娘是中间出场的顺序,本来这顺序很吃亏,让人容易遗忘,旁的姑娘有艳羡她美貌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她一概不理,静静闭着眼,不回应。
前面有几个出挑的,都是艳名远播的,叫好的声音一阵一阵。或闹或笑,温娘只作听不见。
楼上的芸娘不想让温娘赢,却也不服气别的人赢过温娘。
“别担心了,温娘有数。”董娘握住微微颤抖芸娘的手。
“嗯。”
轮到温娘了,她拿下那外褂子,轻轻顺着摸了一下,很是心疼念旧的模样,却也只有一下,随后,便丢在了地上,一个人身着红衣,不卑不亢,不惧不缩地走了出来了。
从来温娘都像温润的玉,不张扬,静静地等人欣赏。今日的她像一簇火,灼烧得人眼生疼,却又像飞蛾扑火一样,无法移开视线。
她没戴任何首饰,头上没有,手上也没有,长发松松得挽起来,眉眼懒散却又犀利。台上有椅子,她扫了一眼便坐下了,靠着椅背,睥睨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