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杜如松,而另一个,则是李茜。
李世希回头,瞪着眼睛看向李茜:“Tracy,连你也……”
“Leslie,Johnson说得对,你现在出去未必能帮得了他们,反而可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中,所以你不能出去!”
李茜面色苍白,但言语却全无犹豫。她不像李世希,曾经参与过任务的她明白,这个时候,在营地等候绝对是最正确的做法,然而,她无法抑制自己声音的颤抖,有些可怕的画面在她脑中偶尔闪过,李茜死死握手成拳,命令自己不去想。
“可是,万一他们有事怎么办?”
“真有事的话,我们现在过去也晚了。”Johnson开口,“Leslie,冷静点,Han不是第一次出任务,Shawn也很聪明,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的。”
李世希看看两人,终于走了回来,恨恨地放下对讲机。
屋内又变得安静。几人默不作声地盯着桌上的对讲机和电话,等待着其中任何一个传回消息。
李茜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她心中很焦急,然而大脑却仿佛不受控制一样,浮现的全是有趣的画面:楚肖刚来的那天被自己捉弄,脸上被蜜蜂叮了一个大包;接风宴上,他对自己的手艺赞不绝口,还讨好地给自己夹菜;第一次给非洲小孩子打针,楚肖找不到血管,被自己好一通批评嘲笑;还有那天为了求自己给他做菜,那百般的奉承讨好……
从未发觉,在营地的这两个月,那些最快乐的片段中,总是离不开楚肖的身影。
如果,楚肖真的出事了……
不,他不会的有事的。
如果真的……
不……
脸颊有热热的东西滑过,李茜用手去拂拭,却惊讶地发现,那竟是自己的眼泪。
自己,怎么会流泪了?
李茜觉得自己矛盾得奇怪,自己不是确认过,楚肖不是自己的理想型么?自己不是想好了和楚肖只做普通同事么?那自己现在为什么对楚肖这么关心?究竟是担忧,还是后悔?……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惊叫声,三人条件反- she -般地蹦起来,门被急切地推开,Massa一脸惊喜地跑进来,大叫着说:“车子!他们的车子回来了!!”
李茜拔腿就往外跑。远远地,她看到无国界医生的车子开进了营区,车子停稳了,韩煜钧下了车,然后下车的是楚肖。楚肖!是楚肖!他没事!他还活着!!
楚肖的形象有些狼狈,也不知他和韩煜钧两个人遇到了什么事,两人都灰头土脸的,楚肖的衣服上蹭了很多土,手臂也擦破了,头发有些乱,不过,他精神还好,他正微笑着安慰围上来的众人。
李茜冲过去,直接扑进楚肖的怀中,放声大哭。
她不想去想什么般不般配的问题,不想去想自己的举动会不会让楚肖有什么“误会”,她只知道,在得知楚肖生死未卜的那一刻,她是那么的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这个有些幼稚、却带给自己很多快乐的人……
楚肖被李茜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微笑着轻拍李茜的背:“乖,没事了,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然而,李茜却并没有松手,她更加搂紧了楚肖。而楚肖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抱住了李茜,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那紧绷多日的嘴角,此刻终于露出了温柔的笑。
另一边,李世希在一眨不眨地看着韩煜钧。
李世希刚刚跑在李茜的后面,当李茜扑到楚肖的怀中大哭时,他也看到了韩煜钧。他看到韩煜钧那略显狼狈的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他依旧用平日的神情语气在和杜如松解释着事情的经过。他听见韩煜钧说他们当时正在河边里警戒牌,结果有两支正在交火的小分队不知怎么就打到了那里,有一方看到他们在河旁边又取水又立牌子,以为是敌军在河水中下毒,抬枪就要开火。他听到韩煜钧说他和楚肖躲避着对方的- she -击,楚肖的对讲机掉到河里了,而韩煜钧的也摔坏了。但是后来他们看清楚是无国界医生,就没再为难……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韩煜钧最后这样和杜如松说,杜如松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但他能清楚地看出杜如松一脸后怕的神情。
杜如松拍了拍韩煜钧的肩才转头离开,韩煜钧回过头来,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韩煜钧对自己露出一贯的微笑,他轻轻开口,李世希能读懂那口型,他说的是“我没事的,放心”。
只一句话,李世希一下子便红了眼眶。
突然间就有了种心安的感觉——自从丁卓轩死后,李世希就觉得自己的心出问题了,它虽然依旧在跳动着,但却好像失了所有的感觉神经,变得空空落落,无悲无喜。可不知为什么,刚刚韩煜钧的一眼,让李世希突然就有了心安的感觉,那颗心似乎不药而愈了,李世希可以感觉到它温和而有力地跃动在自己的胸腔之中,带给全身一股有力的暖意。
李世希摸着胸口,突然就笑了。他发觉自己这些天来的犹豫彷徨是那么的可笑,此刻,身外的地方正响着枪声,眼前的人也许下一秒就会永远离开,在生死面前,所有的纠结都可笑得不值一提。纷飞战火中,眼前这个人可以让自己心安,既已如此,又何必在意其他?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既然死者已矣,为何还要纠结那些无谓的东西,而再次错过眼前的人?
李世希走过去,在韩煜钧略带惊讶的目光中拉起他的手,轻轻握紧,然后,对韩煜钧露出一个温和而真诚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写这章的时候其实没有太大感觉,不过如今、在看过了《红海行动》这样的电影后,再看这一章却发现感慨良多。人其实总是不知足的,我们对于爱情,往往是诸多挑剔。可是当突然被釜底抽薪的时候,我们才会真正发现,我们真正在意的究竟是什么。就像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写的: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