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华音如何深爱这魔教妖女,其实他们都是知道的。
林思沁手中长剑指着华音的喉咙,笑容令在场所有人看了都难过,泪水顺着脸颊滴落。
“虽然这些年,经历了诸多痛苦,你也总惹我心烦,但你我,要有更多的时光才好……还不够啊,还不够……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林思沁咳嗽了两声,眯着眼睛往华音这边看了一眼,语气意味难明,神色复杂,有爱恋,有叹息,有解脱,也有难过。
“大师姐……华音,今日,便送你上路吧……”
易娘却终于忍不住大喊:“住手!”
易娘冲上前来,无视林思沁手中的剑,扑在华音身上,挡住剑尖,哭道:“音儿,我的儿……沁儿,这是你姐姐啊!你怎能……怎能杀她?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已经要失去一个女儿了,你怎能让我再失去你姐姐?”
她该如何是好?
自己的亲生女儿,与自己恩人托付的养女有这般不容于世的情谊。在她看来,华音一向是乖巧懂事的,这份恋情,一定是自己的小女儿勾引了姐姐。只是,“勾引”二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华音任由她抱住,唇不住的颤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看着妇人,良久才出声:“易娘……是女儿不孝……可是,失去她,我生不如死。”
是啊,易娘今日,就要失去两个女儿。
可是,她却要枉顾孝道,任- xing -的与沁儿相守。
舒贤红着眼睛,沉默着命人拉开了易娘。
“是我这个做爹的没用。”舒贤咬着牙撇开脸,把易娘拉住,道,“老婆子,她们是江湖儿女,生死事小,情谊为大,任她们想如何便如何吧!我们走,就当没生养过这两个女儿。家里还有老幺等着咱们照顾,忘了这两个不孝的东西!”
“不,不——”没有人能劝服得了一个母亲。她死死抱住华音,无论如何也不放开。
林思沁看了一眼娘亲,又看着华音,低声道:“其实……是我太自私,我怕死。”
华音却道:“你只是怕寂寞。”
林思沁轻笑:“对,我怕死了,看不到你。”
她用剑尖抬起华音的下巴,凝视着她,叹道:“华音,你总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师父口口声声说我是衣钵传人,却只信任你;谢晋心中喜欢的也只有你;就连娘亲,也护着你。便是我,曾经那般恨着你,也不得不为你倾心……这一生,没有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待我一人——除了你。华音,你真是我的梦魇。”
她喃喃自语,再次捂着嘴咳嗽起来,指缝中流出鲜血,触目惊心。
华音看了她一会儿,道:“最近是不是又强行练功了?你练功伤了心肺,今日又动武……”
“鹿神医说,肺部的筋脉已断。便是今日不动武,也活不过三日。我好歹把这几只老鼠灭了,免得你这- cao -劳的- xing -子死也死不安生。”林思沁习惯- xing -的讽刺她,“你武功不怎么样,医术眼力倒是不错。此非心疾之过,乃我早年为求速成强创《辞心诀》,又在前期走错了路,待秘籍成熟已伤了心肺。现在心法虽然被我改进,但这旧伤,我是没办法慢慢研究治疗了。再有心疾拖累,鹿神医也束手无策,所以……我这残躯,实在等不及了……没时间慢慢折磨你,只得先杀了你。”
说“折磨”二字时,眼神在她胸前腰下流连,目光恍如实质的划过她还沾染着鲜血的凝脂一般的肌肤,最后露出甚为遗憾的微笑。
舒贤终究不愿让易娘看着两个女儿死,一狠心,以手刀击晕了她,背着她走了。
华音轻声吟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华音望着她吟唱,任由她长剑刺来。
长剑穿过心脏。
华音想,她这一生,最错的就是年幼时未曾珍惜,以至于一生难以弥补。
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流逝,五感渐渐从身上剥离。
华音仍痴痴与林思沁对视。
林思沁皱眉,捂着胸口,忍着痛,摇晃了一下,竟连剑柄都没有握住,跪倒在地,猛地咳了一下。
刚才的厮杀,终究是消耗了她的最后一点生机。
华音伸手想要拉住她,但她却摇了摇头,疲惫而又凄凉的笑道:“今生你我……也就这样了……只望……咳……望你我来生……再不相见罢……不见,不恋,不思,不……”
“不!”华音道,“上穷碧落下黄泉,宁可与你永世纠缠!”
林思沁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身子一歪,从悬崖上滑落了下去。
悬崖上下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华音完全没了反应,看着这个与她纠缠几十年的人,就这样在众人的惊恐声中落下悬崖。
火红的衣襟扫过华音的脸颊,如一片落叶飘下无忧山,最后一眼中带血的容颜,娇媚妖冶……
华音忽然感觉心好痛,撕裂一般的痛。
然后伴随着这心痛,失去了意识。
……
华音睁开眼。
杯中的茶水已彻底冰冷。
但她的心,温软一片。
门外忽然传来淳厚的男声:
“魔教又如何?你姐姐人品端方,比那些正人君子可靠百倍!”
是舒贤的声音。
“爹!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训人!也不怕妹妹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