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着车子的启动,心也雀跃起来。
想到有些很久不见的老朋友,真是欢喜又有些许忐忑,就像第一天上班时一样,怀着对他们的期待又含着对可能存在的陌生的担忧。
走到地点,看到那些攒动的人头与熟悉的面容,我不由地像以往相约去片场一样,挥起手,大喊:
“我来了!”
在那些最最艰难的岁月里,他们和我在一起。
曾经无比疲惫的时刻,曾经感觉快要无法支撑的当口,曾经有那么双手将溺水将死的我拽了起来,不分彼此。
曾经我以为我和他们的维系会渐渐淡去,但事实无论在何时,只要有一个人高呼一声,又会再度聚拢。
虽然我们已经改变,虽然我们都看向明天,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块地方是属于昨天的吧。
屏幕上播出制作《凤凰》的电影公司LOGO,开场的第一个镜头打在我的身上,借着银幕的光,我看到身边的李经理与赵赵表情出奇地相似,先是会心地笑了,而后那抹笑没有离去,挂在嘴角,眼神却专注起来。
我想若不是有他们,若是没有大家,我一定没有办法克服我恐水的后遗症。若不是他们当年积极地为我心理疏导,替我一点点地试探水深,我一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我不会仅仅是不能直视事发地的水面。
过去在眼前走马观花般地经过,配合着聂清在音乐教室练习弹奏的曲子,在镜头切到影片里在教室外面偷听的梁君时,我低头轻声说出了那熟悉无比的台词。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样,可是明天却突然没有了预订,我要走了。
影片,我早已看过很多遍,每个版本、每句台词都烂熟于心。
但今天,这租贡的小型放映室里,相同的话语却有了不同的意义。
在这不知道的明天里,我们还有此机会聚在一起,不得不说是万幸。
“台词不错,这部戏还是值得拍的。”旁边的李经理拍拍我,和过去一样,给我一种亲人的感觉。
这场看片会的效果,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们公司男人占得比例较大,本来觉得这些糙爷们应该会对这部片不怎么感兴趣,但他们反倒看得比我认真。
床戏的时候,一瞬间有些尴尬,但看见大家都那么面色凛然,我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感谢你们这么正经地欣赏。
然后就来到了我最喜欢的一场戏,那是床戏之后,梁君对聂清的告别,很简单就是走道上遇见,她看了聂清一眼,擦肩而过的时候,聂清也看了她一眼,那场戏是在焦恬回来后拍的。
比起大团圆的结局,比起激情的床戏,我更喜欢这场戏,克制的爱、无法言说的爱、不由自主的爱,全藏在彼此错开的一眼里。
聂清弹奏的曲子也从这时开始完整地作为背景配乐演奏,直到电影结束。
“夏天。”旁边的赵赵忽然轻声叫我的名字。
我转头看她。
“这是一部好的电影。”
银幕的光投- she -在她的脸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
“真希望我永远不会听完这首曲子。”
赵赵从开始看片就很安静,我还以为她是第一次看,没想到……
我忽然有和她聊聊的冲动,我还是想将那些惹人嫌的话都告诉她,想叫她离开聂清朗,想叫她在和我一起努力,想对她说,不要这样,你以后也会有这么一部作为主角的电影。
我试着唤她:“赵赵。”
但直至片尾,她都没有转过头看我;直到片尾,她都没有对我说更多的话,但我却可以感到她轻轻的颤抖,连同她的心,她或许早就考虑过另外一种情况,只是她选择了她现在的这种。
终于在片尾的音乐里,在顶上灯全部亮起的时候,她终于看向了我,脸上的笑和泪已经让我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虽然你和我们好像已不是一个立场上的人,虽然这样说可以说是不负责任,可以说是给你压力,但是夏天,我们在银幕上看到你的身影还是会热泪盈眶,哪怕只有你一个人……你懂吗,你代表了我们的梦想,我们没能实现的梦想。”
我看着她的眼睛,感觉一鼎钟在我的心里被撞响。
我记不得之后还说了什么,我只记得她最后给了我一个拥抱,她的笑容与神情让我恍惚,就像过去公司还在,大家都还在的岁月里:“夏天,请你走下去,请你一定走到最后。”
“……赵赵……”我心里一阵酸楚,大家还是大家,不管怎么变,还是有不变的东西。
我想,为了回馈他们对我的信心,为了感谢所有爱我的人,我得拿出十足的干劲,不管是什么难关都要克服,不管是什么戏都要好好的演,是有人在看着我的。
我狠狠地抱回去:“我会好好演《名扬天下》的。这个夏天等着我,我一定给你们一个非凡的夏天。”
“有这个干劲就是好事,夏天,你可是我们公司在演员圈里最后的幸存者了,不管哪一部戏我们都支持你。” 旁边的大家各种鼓励。
我不好意思地松开赵赵:“你们竟然还围观……”
李经理又拍拍我:“夏天,你的潜力很大,是我们公司拖了你的后腿。我看到你还有机会,还有可能,我就放心了,赢盈是个好公司。”
我说:“哪里,李经理,你在公司倒闭的时候还帮我们找东家,我能在赢盈都是靠你。”
李经理摇摇头:“哪里是靠我,李经理没用,联系了好多家都没能帮你落实下来,多亏了你的朋友,想来你朋友还不让我告诉你这件事,但这感谢听着真的受不住,唉,我也真是没脸见你。”
我疑惑地看着李经理:“李经理,不是你给我找的公司吗,多亏了我的朋友是什么意思?”
李经理说:“你的朋友告诉我赢盈现在要招人培养,叫我把你的资料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