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眨眨眼, 清池在这时端了一盆清水进来,长孙祈沐便一边拉着她往盆架旁走一边道:“当今荔帝二十岁登基, 如今登基二十载, 膝下一共只有过三子三女, 却从未立过皇后,因此并没有嫡皇嗣。”
景染安安静静听着并未说话。
长孙祈沐屏退了清池,接过绢帕浸进清水中,“而乌荔的大皇子年幼夭折,所以乌荔继无嫡子之后再无长子;二皇子天生有跛疾, 并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因此靳鞅作为嫡长公主,现下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景染听得津津有味,看着长孙祈沐将绢帕浸- shi -再拧干,正等着她再开口。长孙祈沐却是忽得抬眸看了眼她感兴趣的模样,飞快地扬手将绢帕覆到了她脸上。
“所以,”景染眼前一黑,听长孙祈沐忽然变瓮的声音道:“即便她坐了这个位置,也不是为了你的。”
“……”景染去揭绢帕的手一顿,这才想起靳鞅曾在德钦王府芝兰苑说出的话来,一时又是好笑又是莞尔。
长孙祈沐等了半晌,见景染竟是不动也不说话了,忍不住抬手执着绢帕重重擦在她脸上,闷闷不乐道:“你现下应当关心的是早些带我去见爷爷,才不是她。”
景染眼前豁然开朗,却故意绷着脸面无表情,长孙祈沐动作顿停,拉了拉眼角,手上忽得更用力了些,顿时将景染瓷白如玉的脸颊擦出了一层薄红。
景染:“……”
“明明方才才说过要疼宠我的,原来竟是个大骗子。”
脸上的力道虽然更重了一些,那人浅浅压制的嘴角却是轻微勾了勾,景染顿时明白过来这个黑心肝儿的小丫头原来是在来回逗她。
“好呀你。”她咬牙将绢帕夺下,反手扣到了长孙祈沐脸上,想了想还是舍不得用力,只得没好气地点着她的额头嗔道:“你这小丫头,对外人锱铢必较也就罢了,对我竟也斤斤计较。”
长孙祈沐一脸无辜,“哪里有跟你计较,明明宠你还来不及。”
景染:“……”
长孙祈沐满意地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将绢帕重新从她手中取下来,浸进水中又拧干了一遍,才正儿八经替她擦起脸来。
景染乖乖不动,任她擦完脸才幽幽道:“我算是发现了,我若是个大骗子,你便是个假正经。”
长孙祈沐:“……”
已经上完饭菜,等候在一旁的罗伊已经被这两个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弄得熏臊了脸颊,她心下煎熬地厉害,一边想着还是先退出去为好,一边又眼看着两人快要洗漱完毕了。
景染及时发现了她快要背到门后面儿去的身子,好心地放过了她的耳朵,拉着长孙祈沐走向桌旁。
长孙祈沐却是转过身子后才好似发现屋内还有一个人在,顿时绷起脸,一错不错地睨着罗伊。
罗伊心下发苦,觉着自己才是真真无辜的很,明明卿卿我我的是两位主子,脸颊越来越烫的却是自己。
偏偏长孙祈沐还不放过她,凉凉道:“你竟还觉着无辜?”
“……回公主,我没有。”罗伊赶紧开口。
长孙祈沐极轻地哼了一声,吩咐道:“那便从轻处罚你,限你午膳之前,画一幅靳鞅的画像出来。”
“?”罗伊顿时懵逼,景染也看着身边这人,下意识给她夹了一筷子鱼,问道:“为何要画靳鞅的画像?”
长孙祈沐将景染夹过来的鱼挑完刺,又喂回给她,也幽幽道:“让你好好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假正经。”
景染:“……”
罗伊这下连忙转身,磕磕巴巴就往外走,生怕迟了一步再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她总算是后知后觉明白了,现下的公主殿下已经再不是从前那个正经薄然的公主了。现下的公主殿下,真的是……一言难尽。
殿外的罗曦头一次翻身嘲笑了罗伊一回,被罗伊撵着跑离了正殿。
殿内的两人就这般你言我往地吃完了一顿饭,期间再无人进来打扰。
饭后长孙祈沐递给景染一杯清茶,看着窗外的夜色,询问道:“现下刚过寅时不久,等天亮再去见爷爷?”
“现下便去罢,那个老头子这些年一直依照着上朝的时辰休息,这会儿应当已经醒过来多时了。”景染看着她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隐隐急切的语气,好笑地不再逗她。
“好的。”长孙祈沐自她话落便直接伸手拽人,景染只好放下刚接到手上的茶盏跟着她出了门。
“你不必跟着。”长孙祈沐对暗处的罗译吩咐了一句,便拉着景染点足离开。
开春不久的夜风仍旧寒凉,长孙祈沐摸着景染很快便凉下来的手,有些暗恼方才急于出来的疏忽,没有给这人裹上一件薄薄的风氅。
景染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弯眼将手掌塞进她手里,低声道:“带我进去。”
长孙祈沐一愣,“你武功不是恢复了么?”
“只恢复了四成。”景染摇头,又道:“我进流云殿,是罗译放我进去的。”
长孙祈沐颔首,看了眼果然已经亮起幽幽明灯的芝兰殿,带着景染无声无息地潜了进去,心下想着回头一定得要嘉赏罗译才是。
待两人刚刚落脚,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便悠哉响了起来,带了几分打趣道:“景淮阿,你没去库房查看查看,最近可丢了什么宝贝没有?”
背对着门口,正陪德钦老王爷唠嗑的景淮一愣,纳声道:“老王爷,何人有胆子和能力进咱王府行窃?”
景染:“……”
德钦老王爷哈哈笑了声,睨着窗口处的两人道:“别说王府,就是皇宫,也耐不住这俩儿小贼本事儿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