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胖鸟委屈地钻进怀里,景染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加快了步伐。
刚踏上九十九级的台阶,一块儿巨大的不明帘幕迎面飞来。
“……”将东西截下,景染对着殿门大敞,懒散而坐的臭老道无声翻了个白眼儿。
“没被打下去啊……”无回道长的声音似乎有些扼腕。
没理这个不正经的老头子,景染两步跨进殿内将手上的祖师像重新挂了起来。
无回道长眸中飞快地泛过一丝异色,在景染转过身后又归于平常,未语先笑,指着屋顶,道:“看到了什么?”
景染脚步顿住,抬头巡梭了一眼,诚然道:“东北角的冰块儿开裂了。”
对,她说的不是房梁是冰块儿。
岳麋山气候凉寒,积雪终年不化,于是这座代代相传下来的祖师殿屋顶,便被眼前这位第三十三代传人心血来潮一挥袖给掀了个干干净净,从此换上了水晶般的梦幻冰块屋顶。
所以自从她十年前拜入师门,她所学的轻功也全部用在了三五不时地对这块儿巨大冰晶的修修补补上,因此她的轻功练的极好。
感谢臭老道。
“什么时候又坏的,真是不经用。”无回道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颇有微词,又转回视线道:“为师指的是昨夜的星象。”
星象?景染垂下眼睫,十分从善如流地接上话题:“昨夜我未曾观星。”
“那便对了,让为师告诉你。”无回道长点了下头,十分正经诚然:“星象术法皆为虚妄,反正弯弯绕绕总也说不准。”
景染:“……”
明明是一百多岁的天下第一得道高人了,偏偏- xing -子还活泼的很,自从岳麋山传到他手里,宫殿庙宇连带宗法著论被毁得是一应俱全,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祖祖辈辈的棺材板都是用什么符咒按压住的。
“嗯,然后呢?”景染问。
“唔…然后前几- ri -你爷爷又来信了。”无回道长想了一下,转身在身后巨大杂乱的榻椅上扒拉起来。
景染静静等着他,她这一世重生在这里,从出生睁眼开始便知道了这一世的身份——德钦王府的小世子。后来被臭老道拐上山后,她的爷爷——德钦老王爷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信一次。
等了半天,入手的却不是信封而且一只巨大的包袱,景染:“……”
无回道长紧盯着她的表情极细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命该如此的意味:“你从出生之时便命格迥异,为师被迫为你改- yin -为阳,逆天改命,又隐于这高山十数年,可你终归还是要入这尘世的。既是你爷爷提起,你便从即日起下山归家吧!”
“……”景染静默一瞬,随意地摆弄了下手中已经收拾好的包袱:“为何如此急迫?”
无回道长须眉高挑:“近日大雪封山,这洋洋洒洒没个尽头,你以为这山上吃穿用度的一干东西很好运上来么?”
景染:“……”
她就知道这个臭老道永远不会正经过三句。
将云灵探出的小脑袋按回怀里,景染拎着包袱朝外走去,快靠近山阶之时无回道长传音入密的声音蓦地响在耳畔:“臭丫头你是不是又偷了我的鱼!”
景染身子僵了下,脚下走得更快了些:“我没有。”
无回道长的声音隔了半天才传来,哼了一声,道:“闲下来莫忘记回来修屋顶。”
这便是让她有事不忘回师门求助,景染笑了下,回了句“下次山上给你带块儿巨幕水晶”,便直直从山顶飘了下去。
在通天峰脚下有一片与岳麋山相连的红木枫林,此刻枫林中一片被清出落雪的干净空地上,两个席地而坐围着篝火的身影正斗嘴斗的热火朝天。
景染悄无声息地飘身而落,看着正架在篝火之上烤的滋滋作响的鱼,眉心突突直跳。
安静坐在离火堆稍远一些的一个眉目沉静的小姑娘忽得开口唤了声:“主子。”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斗嘴的两人同时转向景染的方向。
这两人约摸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一个高瘦俊逸,一个白净斯文,然而两双深邃的眼睛里都透出的是鼻孔朝天的桀骜不驯。
景染“嘶”了声,一边抬步朝火堆旁走去一边悠悠开口,道:“这鱼——”
“是他!”两人立刻抬手,互指对方。
景染眨了下眼,微笑不语。
白净斯文地那个反应极快地移开手臂,又指向一旁安静而坐的小姑娘:“是她!”
另一个从善如流地跟过去:“是的。让她走!”
景染叹了口气,走近两人身边,一手按住一个脑袋,语重心长道:“阡一,陌一,说了多少次,要爱护姑娘家,不要欺负小师妹。”
于是两人眼睁睁互相看着对方的一半眉毛飘散落下,掉进火里,刺啦作响。
“……”
景染温和地抬眼,看向一旁,问道:“小七,阡陌呢?”
“大师兄上山偷鱼去了。”陌七安静地起身走到景染身旁,个子只达她肩头,- xing -子却乖巧的很,尚且年幼地面容也乖巧的很。
景染刚压下去的眉心重新突突跳了起来:“……”
于是阡一和陌一另外一半儿眉毛也随之悠悠落了下来。
阡一,陌一:“……”
没有了,一根也没有了,又光秃秃了!
“赶紧将阡陌找下来,我回府你们不用一路跟随,直接去京城的仙衣坊安置下来等我消息。”景染丢下一块儿牌子吩咐道,随后飘身而起,直直穿出了红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