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顿时将目光投到左右相身上。
“这……”左相向来明哲保身,如此一锅搅不清的浑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下去趟的,连忙起身为难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微臣怎敢拙见,这还是得看皇上和德钦老王爷之意。”
“朕若能决断还问你作何!”老皇帝叱了左相一句,似懒得理这只老狐狸般又转问右相:“明相以为如何?”
左相连忙垂下头,叫苦不迭,甘丘和乌荔的国力皆要强盛于青越,无论哪个都是得罪不起的,而今摸不准皇上的意思,景染的身世又隐秘特殊,他如何敢贸然妄言。
右相祖上三代为相,门风倡朴,为人厚直,认真沉吟半晌方道:“臣以为和亲之事,我青越愿意送出景世子便已显诚意。至于奚太子和靳长公主既然同时有意,不若交由她二人自己决断便可。”
老皇帝心下满意,点点手示意右相坐下,又看向姜柏奚和靳鞅:“奚太子和靳长公主也看到了朕之为难,朕自有诚意与甘丘和乌荔共结永好,可也不能把景世子劈成两瓣不成?如若不然的话,朕的一众皇子今日都在此处了,虽及不上景世子十之一二,可也都是拿得出手的。你二人若能瞧上,朕立即赐封为一等和硕恭亲王,以天子之礼赐婚!”
景染眼底一寒,老皇帝虽然这些年汲汲营营,可到底算得上是无功无过的勤勉帝王,如今为拉拢甘丘和乌荔竟自降身段,上赶着将一众儿子当卖白菜一样推出去任人挑选,真真是老而聩庸了。
再看侧首一众皇子除了长孙祺泓,一个个除了猛然的惊讶便是面色隐隐有跃跃欲试的激动,毕竟姜柏奚和靳鞅可是世间三殊,是这世间每个男子在梦中都会妄想的人,若当真能拥有,指不定是前生几百世修来的福气。更遑论还有老皇帝赐封一等和硕恭亲王的允诺,一等亲王还是在青越立国之时,开国皇帝曾赐封过一母同胞的胞弟,之后四百余年便再无人受此荣封。
长孙祺泓搁置在腿上的手指微攥成拳,面色淡如清风般地扫了一眼姜柏奚,见她果然看也未曾看过来,不由又垂下了眼睑,俊逸的面孔晦涩难辨。
景染捕捉到长孙祺泓一闪而过的动作微微眯了眯眼。
姜柏奚身子懒洋洋朝后一靠,倒扣在桌面的指节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桃花眼眯起滑向靳鞅轻哼道:“本太子的人,将来会是我甘丘的皇夫和一国国师,自然是要最好的,不知靳长公主可是要的起?”
“姻缘之事并非交易买卖,师兄又岂非俗世之人?再者靳鞅自认,一颗真心不会输于任何人。”靳鞅淡淡回击道。
一直眉目浅淡的长孙祈沐骤然凤眸一紧,凌厉地看向靳鞅,周身气息也倏地凉薄下来,让身边紧盯着上首看得着急的姝鸾不自觉一个哆嗦:“……”
景染这会儿面色倒是淡了下来,乌荔和甘丘一个国力富硕,一个兵强马壮。如今三国之中最为弱势的青越示好尚且不及,哪里敢得罪一个。如今却是飞来了她这块儿“烫手山芋”,她倒要看看老皇帝当该如何取舍。
气氛一时凝滞,眼看着老皇帝脸色越来越青,一向擅长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文渊侯赶忙站起身禀道:“皇上,靳长公主说的不无道理,姻缘之事也是讲究天时人和,婚姻和睦,联姻两国才能和睦,不若先问问景世子心意如何?”
老皇帝犹豫了一瞬,缓了脸色转向景染,温了声询问道:“朕倒是糊涂了,景世子可有属意之人?”
一时大殿众人都直直看向景染,上首两道目光尤为灼烈,长孙祈沐蜷在袖中的小指轻轻蜷缩了一下,细密微弯的睫毛倒是轻轻阖了起来。
景染垂眸起身,遮住眸中冷然,轻轻摩挲着怀中的汤婆子,只是简明地避重就轻道:“回禀皇上,我回京时日尚短,对奚太子和靳长公主二人均了解甚浅,还谈不上心意之事。”
姜柏奚撇撇嘴,收回目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在靳鞅和长孙祈沐身上扫来扫去。
靳鞅紧捏着青壁玉杯的手指猛然松开,面上仍旧端得一副无懈可击的神色。
只有长孙祈沐轻轻抬起眼睫看向景染,眸中涌动着细碎的光芒。
老皇帝却似松了口气般,最终发话:“朕今日只是略提此事,朕的寿辰和年节相邻颇近,奚太子和靳长公主便还会在青越再逗留一段时日,不若等景世子和她们熟识之后再行详谈吧!”
“吾皇圣明!”众人连忙起身应声。
皇后仿若看了一场闹剧般也站起身淡声请旨道:“臣妾近日偶感风寒,颇感不适,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老皇帝沉了沉眸光点点头:“今冬雪重,朕平日里忙于政务疏忽了皇后,皇后还当自个儿保重身子才是。”顿了顿,又转向文秀吩咐道:“明日将今冬番邦进贡的御寒之物给凤栖宫各送一些。”
“是!”文秀领旨。
“臣妾谢过皇上恩典。”皇后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一直懒若无骨的荔贵妃掀起眼皮儿看了看皇后离去的背影,又若有所思般合起了眼眸。
等到宫宴散开,外间果然开始飘起了细小的雪粒,并不大的冰晶落在身上却格外的冰凉噬骨。
外间的太监宫女已经备好了油纸伞一一递上,德钦老王爷朝景染身后瞥了眼,接过小太监撑在头顶的伞跟着御史大夫一道走了。
景染:“……”
姜柏奚对着飘飘洒洒的天空“嘶”了一声,歪着脑袋看了看景染,足尖儿一点:“本太子可懒得撑伞,玉美人儿,我在车内等你!”
不少人闻声看了过来,景染望着姜柏奚飘走的方向,想了想还是腾出一只本来抱着汤婆子的手接过了小太监手中的油纸伞。
正巧靳鞅出了殿门,朝景染的方向走了两步,待看到她怀里抱着的东西又顿了脚步,抿了下唇瓣也点足飘走了。
景染皱了皱鼻子,刚往前踏上一步,肩上忽然披上了一件轻暖的薄裘,清冷馥郁的雪莲香丝丝缕缕环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