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临不提还好,一提这“又”字,有些人就要不高兴了。
黄文僖掌管奉陈规诲,景福临每有言行失当,他总免不了跳将出来规劝一番,劝不住的时候也曾拿头去撞柱子以死相谏,刚正不阿,冥顽不化。
这几年最触他霉头的就是李栖凤,朝堂之内,公然收受,一而再,再而三,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他站出来劈头就问景福临:“皇上!臣有两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玉琳只当今r.ì是陪景福临做戏,本不欲多言,听到李栖凤这句,没忍住“噗”地笑出声:“你想讲什么便讲,问他作甚,他说不讲,你果真不讲么?”
景福临果真纵容杨玉琳回了句:“不当讲。”
第11章 大长公主
黄文僖一听,脸气得通红,手都开始打哆嗦。
也顾不上找李栖凤的麻烦了,指着杨玉琳的鼻子开骂,把三月来景福临为他做过的混账事数了个遍,最后怒而总结:“以色侍人,败坏朝纲,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景福临为杨玉琳辩解:“朕已经说过,这三月里,国师有些神智昏沉,所犯之事,皆非本意,如今好不容易清醒了,你可别气他,再把国师气坏了,你可怎么赔朕?”
黄文僖不依不饶:“既已清醒,就当守君臣本分,哪有朝堂之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景福临微微一笑:“爱卿此言差矣,国师昨夜落枕,行动不便,朕才出此下策,若爱卿哪里不舒服,朕自当一视同仁。”
说着拍了拍龙椅:“爱卿,站了这么久,可是累了,不如上来同坐?”
黄文僖气得几乎晕厥过去:“皇上是打定了主意坐视国师临朝干政?”
景福临点了点头:“嗯。有何不可?”
黄文僖看景福临点头,二话不说就摘下官帽,四仰八叉躺倒在大殿上:“既如此,臣斗胆说一句,国师临朝一r.ì,臣一r.ì卧地不起,朝纲败坏至此,管他祖宗法度作甚!”
杨玉琳心说这人真有点死心眼,你且在地上躺个十年八年,又于事何补,不过是平白自己受罪罢了。
祈文藻就不同,李栖凤刚准备献宝,他就托辞身体不适向景福临告假了,眼不见为净,就这个二愣子还拼着一条命要正个朝廷纲纪。
景福临本不欲理会,转念一想,就黄文僖素r.ì的x_ing子,今r.ì断不会是卧地不起这么简单,跑上来抱着自己大腿死不撒手的事儿他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到底有些太难缠了。
景福临委屈巴巴地向赵太傅求救:“太傅!早前在清宁殿您说什么来着?”
赵太傅仰头望天,想了半晌:“说什么来着?”
杨玉琳靠在景福临身上笑个不停,赵太傅不是装糊涂,他是真忘了,八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虽然硬朗,脑子到底不比从前。
景福临多年前就已经准他还乡,他却一心顾念着景福临:“我答应过先帝,要好生护着你,有我一r.ì活头,就多护你一r.ì。”
最近几年越发健忘了,也不指望他能一拳把黄文僖打出去了,景福临心下有些怆然。
黄文僖躺就躺吧,躺着还不安分,骂完了杨玉琳,就那么躺在地上,用自己的背在地上拱啊拱,别提多难看。
饶是如此竟然还准确找到了李栖凤的位置,然后拽紧李栖凤的朝服下摆,虽然躺在地上气势却不减分毫。
“李栖凤!枉你官居一品,不为生民计,整r.ì里就钻营阿谀勾当,攀龙附凤,溜须拍马,你这葫芦总督倒是当得便宜!”
拉拉扯扯,吵吵嚷嚷,一时间议论纷纷,人声沸然。
杨玉琳看着热闹,来了兴致,想看看这乱哄哄的场面景福临到底要如何收场,却忽然发觉景福临有些不对劲。
杨玉琳自小就畏蛇,有一次陶丞逗他玩,把一条拔了牙的蛇扔到他脖子上,那种毛发直竖、脊骨发冷、牙关打颤,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和景福临此刻表现出来的模样有些相仿。
只一瞬,景福临便恢复了常态,整个人放松下来,若不是杨玉琳贴身靠在景福临怀里,对于这细微的变化,必定也察觉不到。
杨玉琳顺着他的视线转了头,看见一个美人走了进来。
美人身穿一件云鹤纹暗花绸衣,月白色竖斜纹地上细细地提花织了银线横斜纹,四合如意云纹和飞鹤纹规整流畅,织造细密。
腰上系着一块凤穿花样式的白玉饰件,两面纹饰相同,镂雕一凤,双翅展开,长尾勾转,造型优美。
面带桃李ch.un风,眼含晓月光辉,恍若仙子下凡,才踏进太和殿,满殿的熙攘哄闹一时都安静下来,竟有些神仙洞府的清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