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雨微抬眼看了看他,复又说道:“这道人不知做了什么法事,将我从梦境中拉将出来,嘱托我务必要去应去之地。
彼时,我尚不知究竟何为应去之地,待我休养生息康健起来,忽一r.ì脑子里就生出一个念头,不停在说,去吧,去吧,信步走出了家门,回过神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良辅陷入沉思:“此处有何机缘?”
冯雨微摇摇头:“我亦不知。奇的是,我在此地已三年,竟从未再有梦。”
冯雨微打量着听故事听得入迷的这一行人,忽地开口。
“此乃荒郊腹地,院子后头便是连绵的乱葬岗,莫说活人,便是尸体也见不到几个,你们是三年来闯入这院子唯一的活人,兴许你们便是我苦等了三年的机缘也未可知呢。”
“非也,非也。”
良辅回想起那棺材板忽然飞出蝴蝶的诡异景象,且这诡变皆因冯雨微一口鲜血而起,若真要说机缘,良辅指了指靠在墙角的长发男子:“喏,那个才是你的机缘。”
冯雨微顺着良辅指的方向认真看过去,只看见一面光秃秃的墙:“墙?我的机缘是墙?”随即恍然大悟:“哦,你是说,这院子便是我的机缘,有理,有理。”
良辅不明所以,又指了指:“我说的是人啊,那个被你一口血从棺材里喷出来的人啊。”
良辅几乎是有些着急了,又去将棺材指给冯雨微看:“看,就是那边的棺材。”
傅达礼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势窜起来,照得一室亮堂,这院子里几乎四围都摆满了棺材,良辅指的便是正中间那一副棺材。
冯雨微回头看了:“你说这副空棺?”
良辅下巴都要惊掉了:“……空棺?”
冯雨微点点头:“对呀,这院子是大凶之势,正中压一口空棺破势。不仅这个是空棺,左右这些,也全是空棺,不然你想想我一个大活人睡在一堆死人里,那我宁可是直接回家接着做梦的……”
冯雨微还未说完,良辅已经惨白了脸,他忍不住偏头去看墙角靠着的那个人。
火光映照下,那人一身束腰黑袍,绑着巴掌宽的玉带,长发如墨,缭绕周身,往上看,苍白的脖颈,苍白的下巴,苍白的脸颊,只眉眼如墨。
白色与墨色辉映,倒显得整个人格外出尘,不似凡人。
良辅看见那双墨色的眼睛,咦?眼睛?良辅惊得哇哇乱叫“见鬼了!见鬼了!醒了啊!醒了啊!”
那双墨色的眼眨了眨,看向火堆旁的众人,原本靠在墙角昏睡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醒来。
第38章 今夕何夕
人是自己动手砸晕的,比之大惊小怪的良辅,云笺心里到底安定些。
“咋呼个什么劲,人不知多早晚就醒了,真要害你,还等到现在?”
贾凉点点头,深以为然,随即一手撑地站起来,想要说话却觉得喉咙阻塞,只得慢慢吞吞去灶边盛了一碗白粥,小口小口地喝着。
一碗粥足足喝了一刻钟,再回头,发现火堆旁好几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戒备意味十足。
贾凉腼腆地笑一笑,却指着冯雨微坐的方向,没头没脑用尚显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那里有人。”
是肯定的语气,却十足听出了疑惑的意味。
云笺想明白了,莫名觉得好笑:“你看不见?”
贾凉点头:“看不见。”
良辅被勾起兴致:“哦?那你不妨也说说看,你是何人?来自何地?因何在此?”
不等贾凉开口,冯雨微首先跳将出来:“慢!慢!慢!你们到底在和谁说话?”
大半夜,在乱葬岗,被棺材围绕,一群大活人,好端端地,忽然对着虚空讲起了话,真的很吓人好不好!
良辅一心惦记着听故事,顾不上冯雨微:“一个你看不见的人罢了。你先别打岔。”
冯雨微头发都竖起来了,良辅却催个不停催着贾凉讲故事,云笺摆了摆手,示意冯雨微先安静。
贾凉凑到火堆前,盘腿坐了,良辅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即便是鬼,看来也是个不怕火的鬼……
“贾凉。金陵。做梦。”
语毕,漫长的寂静。
“这就完了?!”良辅早伸长了脖子等着人家说故事,不想人家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连珠问“你是何人?来自何地?因何在此?”给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