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藏得了令,恭敬肃立:“是!老大!这就去!”
转身就是一溜小跑,又被尹恒叫回来:“慢着!要紧的事办好没有?”
尹藏有些不得要领:“啊?”
尹恒眼见是有些恼羞成怒了,手上拿着绳索就来不轻不重地抽他,抽一下就骂一句。
“猪脑子!猪脑子!猪脑子啊!向来请了客人在山上,所为何事?啊?所为何事?人呢!人!去请了没有!”
尹藏恍然大悟:“哦!老大你是说县——”
还未说完便又被尹恒抽了一下。
尹恒脸上尚带着三分可疑的红云,怒喝一声:“闭嘴!快去!”
尹藏于是乐颠颠地就下去了。
尹恒手上不停,三两下将贾凉松松地绑了,复又从地上拿出一捆粗粗的绳索,举到杨玉琳一行人跟前,犹犹豫豫地问:“你们也绑上?”
那神情语气,跟尹藏如出一辙,闹得他们哭笑不得,也不知到底唱的是哪出戏。
葫芦串儿似的将一行人绑完了,恭恭敬敬地请他们去堂下坐了,这么一番神神叨叨的折腾下来,尹藏可算是回来了:“老大!来了来了!快快快!”
尹恒“噌”一下从椅上蹦起来:“快快快,准备!”
尹藏嘴上打了个呼哨,房檐上就倒挂下来八张面孔,乍看之下十分骇人。
下一刻,这八人便从房檐上飞身下来,站定。
尹恒吩咐:“开工!”
话音未落,这八人便一齐动作起来,散落到八宝堂各个角落。
赵一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磨石和一把锃亮的大刀。
钱二抠出墙角一处空心的方砖,从里面摸出来八张面具,人手分了一个。
孙三飞身上了房梁,从最粗的那根梁上取下来一罐药粉。
李四徒手搬出来一鼎巨大的青铜吊锅。
周五捡起地上没用完的绳索,开始数着人头往房梁上挂。
吴六左手一个铜鼓,右手一个铜锣,岿然不动。
郑七拖出一把大铜锤。
王八子从太师椅的椅子腿儿下抽出来一把二胡。
眼瞅着各就各位,尹藏高声唱了一句:“县太爷驾到!”
一个青年应声走了进来,身着白绣缎松菊贺岁锦袍,手上一管潇湘玉笛,长身玉立,风姿出尘,一见之下便教人忍不住赞叹。
景福临嘴角咧出一丝笑,好巧,这个人他认识。
当初阮山遥进京赴考,一骑绝尘,连中三元。景福临还没仔细寻思该给这个新晋的青年才俊安置个什么差事,他倒自己先跪下请命,说要去当县太爷。
此刻回想一番,当时仿佛确实说的是“八宝县”。
阮家老爷胡子都气歪了也没能把人拦住,既然他爹都管不了他,景福临也懒怠Cào这份儿闲心,他想去哪儿全由着他吧,倒是被姑姑很是惦记了一番。
阮山遥一进来,眼睛就定在了首座的尹恒身上。
数月未见,少年似是又长开了些,眉眼渐脱稚气,显出三分昳丽颜色,右眼角一颗泪痣,本该张扬妖艳的气质,却在乌黑明澈的瞳孔衬托下,无端收敛了三分,引得人怎么看都看不厌。
阮山遥抬脚向前走了两步,吴六配合着阮山遥的步子,一声声的鼓点应和上来。
阮山遥迈左脚,吴六就敲一声铜鼓,阮山遥迈右脚,吴六就敲一声铜锣,这么一来二去的,情形实在是有些滑稽。
杨玉琳没忍住笑出声,阮山遥偏头看过去,立马就认出了景福临。
再回首,整个八宝堂里,八个人带着牛头马面的鬼怪面具,有磨刀的,有悬绳的,有吊锅煮沸水的,有抡着大铜锤的,真是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夭寿了,熊崽子这次捅了马蜂窝了。心里这么想着,阮山遥仍是不动声色地落了座。
尹藏打了个三长两短的呼哨,这是“奏乐”的意思,提醒王八子要奏乐了。
论排行,王八子原本是要叫王八的,把他给气得。
最后还是尹恒想了办法,说你看孔子、老子、庄子,名字后面加个“子”,都是身份很尊贵的人,你也在名字后面加个“子”,虽然排行最末,但是地位最高啊!
王八子被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