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依旧面色平静。
平静的背后,夏清心里早已翻滚云涌。
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夏府一片火光,她跟着那个唯一的嬷嬷从墙壁上的狗洞里逃了出去,一直奔着城门口而去。
直到远远逃出城门外时,夏清还能回过头,看见府上的火光。
年幼的她哭着问一旁的嬷嬷:“他们都不在了吗?”
那个嬷嬷当时帮她轻轻擦去眼泪,“没关系,只要小姐还在,老爷和夫人就可以心安了。”
从那一时刻起,她踏上了逃亡之路,家人永远成了过去,只能出现在梦里。
他们都不在了,他们都躺在了这里。
夏清看着面前满目荒凉的坟墓,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把她紧紧裹在自己怀里,低头吻着她的眼角。
什么也不说,仅仅如此,对夏清便足够了。
她孤苦伶仃了这么些年,如今终于有个怀抱,可以让她永久依靠了。
夏清紧紧窝进姜惠敏的怀里,眼泪浸- shi -了她的锦衣。
对夏清而言,这次出宫彻底了结她一个心愿,但是姜惠敏则不然。
她自然不能容忍夏清家人落得那样的下场,于是彻底推翻当年的卷宗,命人重新调查此事。
夏家被安插的罪名是谋反,这本就是皇上当年随意给的莫须有罪名,姜惠敏如今一声令下,刑部的人连夜翻出当年的资料,重启调查。
如今皇上年幼,夏清和姜惠敏那就是一手遮天,吩咐下去的事情无人敢不尽心,不过几日,刑部官员就给出了一份新的调查。
夏家当年无罪,彻底翻案。
夏清的心情极其复杂,此事时隔多年,总算是有了一个交代,可惜,走了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一旨诏书下去,皇上指令在京城北面的风水宝地,为夏家重新修建陵墓,安置满门忠臣。
这自然是姜惠敏下令的,圣旨上直接写着,选最好的地点,用最好的工匠,修建规模要堪比皇陵。
礼部的官员和言官有心劝阻,但是姜惠敏的雷霆手段众人早已见识,他们只敢在心里想想。
倒是夏清,她很是不安。
傍晚,景春宫里,夏清握着姜惠敏的手,小小声劝着。
“姐姐千万不要为了修建夏家陵墓一事,太过劳民伤财啊。”
谁知姜惠敏反手回握住她,微微一笑,“怎么可能,我又没有用国库的钱。”
夏清知道,姜惠敏这些年暗中在京城做生意,当铺和各种珠宝首饰店红红火火,拿出这点钱还真不算什么。想到这里她更加感念对方的心意,连带着身子也靠的更紧了些。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姜惠敏突然说。
夏清怔怔答应着,本以为姜惠敏要带她去宫外,谁知却去了内务府。
内务府后面的一处大门打开,里面装的是满满的珠宝,还有书画,各种珍品。
夏清起初一愣,随即觉得这些东西颇为眼熟,再一细看,她瞬间明白了。
这些全部是当年夏家被抄检的物品,如今绝大多数都被安置在了这里。
就听姜惠敏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从今天起,这些都是你的了。”
她轻轻抚摸夏清的额头,只见夏清一步步走到里面,一件件查看那些熟悉的物品。
每一件都印刻着她家人的痕迹。
“我实在……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谢姐姐。”夏清有些哽咽。
谁知姜惠敏一把揽过她,“说什么呢,这是不想和我好了吗?”
“哪有?”夏清急忙反驳。
那人轻轻一笑,“想继续和我好,就别说谢这个字。”
她抬手指着满屋的珍品,“这些东西当初被抄检出来,并没有被充盈国库,那个老皇帝全部放在内务府,作为他私用了,如今落得这样结果,也是他罪有应得,东西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皇上当初抄检夏家,本就带了不小的私心。”夏清静静说着。
这一晚,夏清一直很沉默,晚饭也没吃多少,姜惠敏一直给她夹菜,劝她再吃一点。
对于夏清来说,这些的确要她多消化几日。
转瞬间冬天就要来临。
姜惠敏砸下去的银子不少,终于在冬天土冻前修好了陵墓,顺利完成了迁葬。
冤案已结,夏清一桩心事已了,姜惠敏眼看她心情一点点好起来。
于是景春宫日日欢声笑语,姜惠敏和夏清白天在养心殿办国事,晚上在床上办家事。
日日春宵。
如果不是边关突然来信,这种生活大概可以一直继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上午,姜惠敏和夏清一起处理边关送来的折子,才发现北边来了急信,北狄大军在冬日来临前,大举进犯中原,边关告急,连失数城。
姜惠敏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边关的折子,心里思索对策。
“只能调燕威过去了。”夏清说。
京城守军有限,且路途遥远,姜惠敏想了想,是只有这一个手段。
总不能再像几年一样,派一个公主过去和亲。且不说北狄是否会继续答应,就是想和亲,京中也没有适龄的公主。
只有派兵死战到底。
于是当日,一封加急的诏书被送往燕威的燕玉关。
接到旨意的时候,燕威正在和部下商讨训练事宜,听说北部有军情,燕威几乎是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传旨的太监走后,副将悄悄劝燕威。
“将军此去,前途叵测,如今京中皇太后当权,若是他们想借此除去将军,不给大军后勤粮草支撑,到时候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他说的很有道理,一旦燕威此番前去,姜惠敏若出于私心中断粮草供给,他必死无疑。
燕威默然,他沉思片刻后,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