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动作做得干净利落,斑驳的光影穿过竹叶缝隙筛在他身上,在一坨鸽子的衬托下,更显得轻灵无比,像一只凌空翻飞的蝶。
庆卿喘着气望向他,觉得“道阻且长”,正考虑要不要“弃卒保帅”的时候,老天忽然睁开眼,掐蚂蚁似的掐断了前者的路,令其无处可遁——啪!不知哪里冒出来一根其貌不扬的粗木木奉槌,它j.īng_准无误地打在了那人身上,对方捂着屁股哀叫一声,立刻像断线风筝一样落了地。
“软骨头”趁机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撒开脚丫子逃跑,跑了三两步以后想起自个儿乃是“高高在上”的飞禽类,忙扑腾起两只发育不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翅膀,想要原地表演一个一飞冲天。
可惜没能飞起来。
这时一只魔爪无声无息地袭过来,欲将这可怜的小家伙箍在“五指山”下,然而在碰到鸽子毛的前一刻,被一把剑的剑鞘截住了。
庆卿俯身将鸽子提溜起来,没好气地一抬眼,正巧对上地上之人好整以暇的视线。
庆卿当即如遭五雷轰顶,仿佛刚才那一棍子打在了他的头上。
不是冤家不聚头,此人居然正是梦里的“小妖j.īng_”!
庆卿原本就并不宽阔的胸怀此时更是郁愤难平,当下便提起剑,杀气腾腾地向地上还未来得及爬起来的人身上刺去。
谢灵俏对着迎面一剑微微一怔,随后便就势翻滚,躲过了这一击。他灵巧地一跃而起,一边躲闪一边抽空对庆卿嬉笑道:“阁下消消气。”
庆卿侧目睨他一眼,见他笑,更觉得这妖j.īng_无可饶恕,消气?削了他才消气。
谢灵俏险险地避过他横扫过来的一剑,从剑气中觉出剑主人的恶意,掂着鞋尖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剑锋从他肩膀上方擦过的时候,他眉梢一挑,索x_ing避也不避,伸手弹了弹剑刃,道:“萍水相逢的,我就借只鸽子玩玩,阁下想我拿命赔么?”
庆卿:“……”
他愣了一下,忽然想:梦里的仇算哪门子的仇?倘使有人在梦里捅了他一刀,难不成他还要在隔r.ì捅回去么?
这样一想,庆卿理不直来气不壮,无冤无仇地看了谢灵俏一眼,终于是收回了剑。
谢灵俏眸光轻轻一闪,微笑道:“少侠好身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庆卿揣在怀里的鸽子,那鸽子颇有些“鸽”仗人势,认清了形势以后,神气扬扬地与谢灵俏对视一眼,把高傲的头颅扭到了一边,不屑拿正眼瞧他。
鸽子的主人与鸽子通了灵犀——庆卿也不看他,眼不见心不烦,干巴巴地回了句:“失礼。”
“谢灵俏——我的名字,”谢灵俏不知从哪摸出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而后支着下巴问,“兄台,敢问尊姓大名?”
他自作主张地将方才的过节一笔勾销,还厚颜无耻地摆出一副亲切面孔来作弄人。要是换作平时,庆卿早就趁着ch.un天将此人给栽地里了。
可惜眼下不行。说不上原因——约莫是心虚。
庆卿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视线,惜字如金道:“庆卿。”
谢灵俏将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咀嚼得口齿生香,而庆卿有如芒刺在背。
“是这个么?”谢灵俏飞快地在地上画了几道,小树枝戳着地面俩字,问道。
庆卿斜眼一瞥,心里一梗。
地上写着“卿卿”。
“你……”庆卿甫一开口便对上谢灵俏似笑非笑的眼神,霎时如鲠在喉,忽然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
“卿卿?”谢灵俏喊了一声。
咯噔,庆卿猝不及防地呼吸一滞,倏地转眸看他。
一双桃花眼下,小泪痣滚烫——与梦里的小妖j.īng_分毫不差地重合在了一起。
第4章 四
“高家那个傻子又出来遛啦!”
“啧啧,瞧他这德行,娘们似的……他家里人也不管管。”
“谁管?你嫁给他做媳妇管他去?”
“……”
杨姝在街上瞎溜达时,瞧见来往的人们不时朝着茶摊的方向侧目,一时好奇凑了过去,还没走近便听见一群好事者七嘴八舌的议论。
待她进了茶摊,看见正对着摊口的座上坐着一个衣着不凡的公子,那位公子微低着头,一手拿着一个绷子,另一手捏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正心无旁骛地做着女红。
“姑娘,坐这儿,”边上有个人冲杨姝喊了一声,手指点了点自个儿身边的位置,“离他远点儿,傻子会咬人,还会拿绣花针戳你!”
周围人一阵哄笑。
杨姝回头睨他一眼,又端详那“傻子”片刻,愣是没琢磨出这么个体面人哪里傻。
“没见识的田舍郎!做女红有什么可稀罕的,”杨姝心想,“我家小师兄缝过的针脚比你们啃过的粮还多呢。”
于是她将剑往傻子桌上“哐”地一搁,人也跟着在他对面落了座。
傻子捏着兰花指,针线活做得像模像样,还颇为专注,剑砸在桌上那么响的一声,他竟半点反应也没有。
这人是傻子还是聋子?
杨姝拿小茶杯敲了敲桌子,对方仍旧不搭理她。
杨姝心里忽然燃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斗志——我非得要他理我!
她这么想着,甩开膀子就干,然而任凭她将自个儿脑袋扭成了麻花、将捉襟见肘的那点脑汁绞干净了,对面的傻子仍旧无动于衷。
杨姝一时怒火蹿起,想给他三脚,看看能不能踹出个屁来。
“我跟这傻子较个什么劲?”杨姝收回了跃跃欲试的脚,转而又冒出了个凉凉的念头,“凭姑n_ain_ai的美色,竟然连个傻子都拐不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