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莫愁目光微闪,终于明白他此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由嗤笑一声道:“说了这么多,却是要劝我做王么?”
“我听说你会陪伴辛临华,前往他流放之地。”
顾之素听到他的嗤笑,抬头凝视了他一眼,便知晓他无心在此,眼光不自觉掠过四周,看到那葱茏的花木,想到他画地为牢的模样,心中已知他的意思,骤然叹息一声道:“何必将自己的下半生,绑在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身上——”风莫愁的神色突然平静下来,他垂下头来,再度拱手对着顾之素行礼,压低声音恭恭敬敬的说道:“我非是什么胸怀大志之人,若是娘娘想让我争权夺利,这件事我这次已经看够了,也一点都不想再试,怕是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
顾之素微微挑眉,仿佛有些讶异,又有些恍然:“你是真的,不想做胡人的王?”
“天下的王者,又有哪一个真正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风莫愁垂下眼帘,听到他的话,沉默片刻突然道:“别看如今陛下初登大宝,也娶到了心爱之人,然而皇后娘娘怕也不能肯定,这么长的一生一世过去,陛下会不会变心爱上他人,须知天下之主本就用情最薄,皇帝那个位子又会吃人——哪怕是日夜相伴,也不一定能猜透心思顾之素闭上眼睛,没有想到他的话,竟与自己的心思,几乎是不谋而合,深吸了一口气后,喃喃着说道:“公子倒是看的清楚,我自愧不如。”
话说到此处,也就没有再多可谈了,风莫愁仿佛也已知晓,他不会再说什么劝自己,直起身来归于那副淡然,又神色y-in沉沉的模样,垂着眼睛不再开口。
顾之素站起身来自他身边掠过,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终究还是将自己的怀疑问出了口。
“我本不想这般揣测公子,只是公子的这番作为,却让我不得不怀疑起来。”
顾之素没有回过头看他,而是看着自己脚边不远处,种着的一株低矮的海棠,那海棠已经快要枯死,与周围葱茏花木完全不同,只是顾之素能够认出,那原本是名贵的七色海棠,乃是辛临华喜爱的花,他的目光愈发深邃,即便在y-in暗处也露出光来——“公子是否为了辛临华,才拒绝了我的提议?”
“皇后娘娘。”
听到他问了这样的话,风莫愁仿佛早有预料,他会自院子里看出什么,话语中没有一丝波动。
“您这般聪明,应该知晓——有些真相,并不好听。”
“也罢。”
这样的回答几乎等同于默认,顾之素心中微惊却又很快压下,没有想到辛临华那般的人,风莫愁一直待在他身边,该是最清楚此人为人才是,居然最后也会倾心于他,而且两人之间的关系这般复杂,几乎想一想都会令人惊惧。
他骤然闭上眼睛,将面前的木门拉开,连珠和胡沁儿听到声响,连忙回过头来,待看到是他走出来,顿时松了口气迎上来。
顾之素再度戴上遮蔽容颜的兜帽,朝外走时开口说出最后一句:“今日算是我冒犯公子,实在无礼,不知公子是否有需要,可与我说,我会令身边人替公子去办。”
“我会带他离开此处。”
望着顾之素立在门口的背影,风莫愁的眼底涌起一丝暗色,又很快在他闭上双眼之时,消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
“从此之后,莫要来寻。”
辛临华如今还是重伤,听说一直昏迷不醒,前一段时间更是高烧不退,御医前来诊断的时候,判定其也许会将脑子烧坏,以后可能就是一个傻子。
他和辛元安虽对其恨之入骨,但是碍于诸多大臣和风莫愁的心思,倒可以暂且饶他一次x_ing命,正反就算是他答应不去寻找,辛元安也不会放弃对其监视,除非辛临华直接死于非命,否则一生一世他们两人,都不会逃脱大齐皇室的监视。
想到此处,他垂眸看了风莫愁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如若你能保证,辛临华再无谋反之心,我就可以劝说陛下,不会打扰你们生活,其他再多我若许诺,怕是你也不敢相信。”
风莫愁也知晓辛临华的身份,这般敏感本就难以活命,如今已是最好的结果,不枉自己前一段时日,看着辛临华高烧不退,也不曾给他按时喝药,故意将他脑子烧坏以保全x_ing命,闻言便低身拱手应道:“如此,多谢皇后娘娘。”
待到终于出了被封的宝郡王府内,顾之素望着低身坐在身边的连珠,陡然极轻的低笑了一声,目光朝着不远处的窗外看去,神色淡淡的低声喃喃道:“本是想要给他一个机会,却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将我说的,几乎哑口无言之人。”
连珠闻言有些不解其意,却不等开口问出什么,就见顾之素转回面容,压低了声音说道:“吩咐寒鸩与琼华,再准备一个假身份,将之交给郡王府的人。”
看见他说罢这话,就闭上眼睛不再开口,连珠也知那是秘密,打消了自己询问的心思,低身行礼应道:“是,主上。
自宫外赶回凤仪宫门前之时,外间的天色已微微黑了,顾之素抬手卸下斗笠,刚准备回去寝殿换一身衣物,再回正殿去等着这时候,本应该在议政殿的新帝回来,可还不等他抬步走上白玉石阶,正殿的门陡然被两个宫女拉开,熟悉的身影自内中缓步而出,唇角含笑在昏暗的光芒之中,墨蓝双眸定定的凝视着他。
顾之素瞧见他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许久,不由勾唇露出温柔笑容。
低身看着他褪下男双长衫,辛元安不等他换好衣服,抬手就将他拢在怀中,低头在他耳边喃喃道:“我可等你好久……以为你今日回顾氏,不回来了。”
“平白无故的,我回顾氏做什么?”顾之素被他搂住了腰,几乎是挣扎不得,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索x_ing在他怀中侧过身,也不提自己今日去了何处,只饶有兴趣的望着他道,“虽说新妇三日省亲,父亲也正是病重,但国事毕竟为重,且我也并无要回去的心思。”
他不说自己到底去了哪里,辛元安挑了挑眉,仿佛也不想细问的模样,愈发抱紧了他低声问:“不想去亲眼看看翼王?”
“这倒是有几分兴趣。”
顾之素听他提起顾文冕,不自觉眯了眯眼睛,虽然御医已诊断他的病症,但是他毕竟没有亲眼看过,是真是假都是御医所说,只是片面不能完全相信,如若真正能出宫去看,或许才能放下一些心来。
想到今日是辛元安大婚后第一次朝会,他若有所思的低声问道:“今日朝会,他没有来?”
辛元安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丝,又低头亲了他的唇角一下,这才漫不经心的回答道:“都中风躺在床上,若是再来,岂不是欺君罔上?”
说罢这话,他低下头凑在顾之素耳边,紧靠着他问道:“真的不想去亲眼瞧瞧?”
顾之素见他仿佛想撺掇自己同去,回过头来的时候,却见他饶有兴趣的目光,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真的想出去与自己一看究竟,而是仅仅想要出宫走走罢了,不由抬手拽了拽他的脸颊低声道:“你我同去?”
第311章 欺君之罪
辛元安抬手反握住他的手,低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自然。”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的时候,不远处殿门口陡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声音就隔在门外,稍稍压低了对内中两人稟报道。
“陛下,钱亦铭在天牢之中大喊大叫,说一定要见皇后娘娘一面。”
顾之素听到这句话,有些没想到这时候了,钱亦铭居然还有劲,这么在天牢里折腾,不由挑了挑眉:“见我?”
辛元安听到这话挥袖站直了身体,正准备开口令外头的人不用理会时,顾之素却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思忖了片刻之后含笑轻声低喃道。
“他怕不是想见我,而是想见我的属下。”
辛元安一听他提醒,想到钱亦铭对寒梦,一开始只是做个替身,却没想到事败之后,知晓了寒梦是来报仇的,居然愈发的心爱起来,不由嗤笑一声转过身,这时候倒是不给顾之素捣乱,反而手法熟练的帮他穿上外衫,又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丝:“钱亦铭……寒梦?”
顾之素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熟练,想到自己穿着的是女双衣衫,按理来说这人应当是没穿过的,不由对他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辛元安含着笑容施施然与他对视,显然是等他开口问清楚怎么回事。
这副表情,猜都猜得到是故意去学了。
顾之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肘击他一下,方才扬声对门外道:“来人。”
脚步声迅速挨近,胡沁儿的声音响起:“奴婢在,请娘娘吩咐。”
“去唤寒梦前来罢。”顾之素吩咐了一句,便转回头来,看向站在身边的人,眉眼之中泛起柔光,神色也异常柔和,“你要陪我一起去见,还是在此处等我回来?”
辛元安抬手握住他的手指,拉着他一同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我也一天没见你了,索x_ing陪你一起,就在远处看着你,等你说完了话,一同回来如何?”
顾之素挣了几下没有挣开他的手,轻轻呼出一口气,索x_ing也就不挣扎了,望着面前的太监打开寝宫的大门,眯了眯眼睛看向外间石板掀走,两侧种上了翠绿竹子和君子兰,尚且还有些空空荡荡的院子,压低了声音应道:“好。”
辛元安在他注视着院子的时候,目光也迅速自那院子中掠过,于那青翠的竹子上凝目片刻,这才垂下眼睛抬手拉着他朝前走,两人一边漫步一边低声说话,快要走到御花园前头不远处时,陡然听见一声娇柔的低低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