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 云霜却始终精神紧绷,一晚上没有睡着, 身边一有点什么风吹Cao动, 他几乎就能立刻睁开眼来。
倒是计荀没心没肺, 很快沉沉睡去。
快要天明之际, 计荀翻了个身,手臂随之搭了过来, 揽住了云霜的腰, 还将人往怀中带了带。
这似乎是处于睡梦之中无意识的动作, 云霜这时本是有了些睡意,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吓,整个人激灵了下,又清醒了过来。
皱眉将计荀的手悄悄拎开, 云霜恨不得将身子贴进墙壁里去。
计荀这人生得俊美, 一双桃花眼含情带笑之时, 能将这天下风流占尽七分,此刻睡着了,不再张口闭口调笑逗弄, 看着倒是让人觉得顺眼许多。
云霜收回看向计荀的目光,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呵欠。
熬了半宿, 这会儿睡意袭来,他闭上眼, 不知何时竟也慢慢睡了过去。
他一向起得早,有晨起练剑的习惯,这日却不知怎么的,一觉睡至日上三竿。
醒来之时,身旁空空如也,计荀早已不在身边。
如鲤鱼打挺一般蹦了起来,云霜又是羞愧又是自责,慌忙下床穿衣。
离了天剑峰不过数月,自己何时竟如此懈怠了?
拿起佩剑,他匆匆走出去,却发现计荀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前,低着头不知在做些什么。
云霜放慢脚步,走到计荀身后,有些不自然地叫了他一声:“道主,可是要出发去梵音阁?对不住,我起得有些晚了。”
目光落在计荀膝上,却见他双手正灵活地翻动着,很快编织出一只活灵活现的Cao蚱蜢。
阳光暖洋洋的落在身上,为他渡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光。
计荀站起来,捏着手中的Cao蚱蜢看了看,笑着用手指拨弄了下它的翅膀,递到云霜面前:“很久不玩这个,手艺生疏了,送你吧。”
他口中这个手艺生疏的作品,在云霜看来却已是编织得极好了。
在天剑峰,云霜一向只知勤奋练剑,从前裴不止在的时候还有些孩子心x_ing,倒自他离去,云霜一夜之间变得更加懂事乖巧,只希望早些为师尊分忧解难。
再后来,又多了一个活泼捣蛋的沈旗,云霜便愈发有了“大人”的风范,对师弟们照顾,对师尊交代的事处理得妥妥帖帖,行事做人,叫人挑不出一点差错。
如此这般,似这样的小玩意儿,也从未有机会得到过。
他的童年,大多时候,过得很是枯燥。
如今突然被计荀送了这样的一个物件,一时觉得新鲜有趣,怔怔望着,却忍住了没有去接。
计荀又往他身前递了递:“接着啊……”
“道主编织的这只Cao蚱蜢栩栩如生,”云霜伸手推了回去,“送给我浪费了,还是自己留下罢。”
计荀笑着转了转手中的Cao蚱蜢,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脸上,意有所指地低声道:“昨日……不是还很大声地唤我名字?今日,怎么就又叫我道主了?”
昨夜的一幕幕飞快在脑中闪现。
云霜肤色赛雪,一点点薄红都极易在脸颊上显现:“是我失了分寸,本也不该直呼道主姓名。”
计荀地位尊崇,云霜若直呼其名,确实不太妥当。
可计荀哪里去管这个,他只知“道主”两个字,从云霜口中说出来,无端让人觉得生疏了些。他是恨不得云霜待他多一些亲近随意,故而听着云霜唤自己的名字,反而有一种浑身舒坦的感觉,好似两人已熟悉到了不必顾忌繁文礼节的地步。
“无碍,”计荀笑了笑,“你唤我计荀,计令仪皆可……我喜欢你这样唤我……”
抢在云霜拒绝之前,计荀走近一些,将手中的Cao蚱蜢放到云霜手中,微笑道:“面具丢了,也不知顺水流到了何处,我早上下水去打捞了一番,却没见到踪影。这个Cao蚱蜢不大值钱,比不上面具金贵,但……好歹也是我一番心意,莫非挽风嫌弃不成?”
提起面具,云霜又难免想到出来之时,阿翁同他说,计荀花费了多少心思在这副面具上头,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将Cao蚱蜢拿在手中看,云霜长睫微垂,低声道:“我怎会嫌弃,如此,便多谢道主了。”
计荀唇边笑意荡漾开:“那你可喜欢?”
云霜抬眸望向计荀,见他一脸期待,很是欢喜的模样,低声“嗯”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院中响起了哒哒哒的欢快脚步声。
小丫头欢快笑着疯跑过来,手中也提溜一只Cao蚱蜢。那只Cao蚱蜢身上编出长长的须条,足以让她在空中甩来甩去。初时,云霜也以为她手中的那只也是计荀编出来的,怎知定睛一看,却见她手中那只编出来的却没有自己手上这只那般精巧。
小丫头喘息着,正要拿给她的“神仙哥哥”看自己今日新得的玩意儿,见他手中也有只类似的,忍不住睁大眼睛,歪头瞧了他手中的Cao蚱蜢半晌:“神仙哥哥,你这只好像比我的还要好看!我们……我们交换着玩可好?”
云霜怔了怔。
他也不是小气之人,若是寻常,一只Cao蚱蜢,小丫头想要,他送给她便是了。
但……今日这个,却是计荀亲手编织的,方才又对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云霜又怎么舍得?
他蹲了下来,望着小丫头微微浅笑:“你手中这个,是你兄长编给你的么?”
小丫头笑着点头:“嗯!哥哥知我喜欢,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云霜温和地说:“既是他所赠,你若是同我交换了,岂不糟蹋了兄长一番心意?”
小丫头咬着手指头,迟疑了下。
云霜便摊出手中的Cao蚱蜢给她看:“我这只也是旁人所赠,是他的一番心意。我若是同你交换了,想必,他也会同你兄长一般,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