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慕璃悠在一旁的位置上坐定后,他从袖口拿出一封书信:“这是老头子让我给你的。”
接过书信,萧九歌淡淡道:“璃悠,毕竟他也是皇上,是你的父皇,老头子这一称呼实在是不妥。”
听得萧九歌的话语,慕璃悠轻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身为父亲的他,在察觉到我对你的情意之时,他竟然选择瞒着我将你偷偷送出宫,还数次阻挠着我与你相见,他又算是什么?”
轻声叹息,萧九歌道:“正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他才会这么干的,他这是在为你的前途着想。”
语罢,主厅中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良久,旁边传来慕璃悠幽幽的声音:“我知道啊,我知道老头子他是在为我好,可是九歌你知道吗?习惯是很可怕的,在你与我的那一年中,我习惯了经常呆在我身边的你,可是突然有一天你不见了,没有一声道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仿佛就在那么一瞬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没有一丝音讯,你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看着萧九歌,慕璃悠轻轻一笑,那笑是那么的勉强,带着凄凉和无助.
轻轻的,他捂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是空的,可是我却又感觉得到它在跳动,带着伤痛,它每跳动一次,仿佛都是在告诉我,是我慕璃悠不小心将萧九歌弄丢了。”
萧九歌琉璃色的眼眸看着慕璃悠,原本那男子身上的邪魅之气已被一层忧伤蒙上,眼底是他掩盖不住的悲伤。
在这一瞬间,萧九歌感受得到,在一年前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慕璃悠的无助和哀伤。
可是这份感情终究是禁忌,谁都不能打破,更何况是作为未来东篱国帝王的慕璃悠呢。
思绪翻涌,萧九歌启唇打算劝说着慕璃悠放弃这段毫无结局的禁忌之爱.
可是在下一秒,慕璃悠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他收回眼底那哀伤的神色,开口抢先说道“九歌,你看看老头子给你写了什么吧。”
萧九歌知道慕璃悠不想让他说出那些劝诫之话,他只得叹了口气,展开了手中的书信。
在看到书信内容的时候,萧九歌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看完后他将书信随手一抛,下一秒书信便化为尘埃消失在这空间。
坐在椅子上,萧九歌揉了揉他那有些发疼的太阳x_u_e:“璃悠,你回去和你父皇说,行军打仗最忌c.ao之过急,盲目攻打,让他先按耐几月养精蓄锐才可一举歼灭。”
慕璃悠顿了一顿,轻挑眉头:“九歌,这老头子书信里写的是?”
萧九歌将身体后倾靠在椅子上,眼中是说不清的疲惫:“南越国的军事,无非就是劝我提前出兵,乘胜追击之类的话。”
那封书信里大部分都在叙述着南越国的现状和东篱目前的兵力,内容看似平平无奇,可是聪明如萧九歌,又怎会看不出来在那平平无奇的内容下所隐藏的意思。
萧九歌不禁感到一阵疲惫,这东篱国的皇帝也是一位不省心的主啊……
在道别慕璃悠后已至傍晚,拿着一沓这半月来所积压的书信,萧九歌走到了书房,打算处理好这些书信中所提及的事情。
可是当萧九歌到了书房,他却感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抬头,他看向房梁处:“本相还不知,这位丞相府中的惯犯竟是如此恪尽职守,这天还没黑,就过来守着我这小地方。”
房梁上,一道黑影翻身跃了下来:“本王若是不恪尽职守,又怎能偷得到这相府中最名贵的“花”。”
说完,慕言意有所指的看向那一本正经的萧九歌。
可是萧九歌却没被慕言的调笑之话影响到,拿着书信,萧九歌坐到了书房中的椅子上,对着慕言淡淡道:“慕王爷若是想喝茶就叫人去泡,你平日喜欢的茶叶在你左手边柜子的第二个格子上。”
语罢,萧九歌便低下头去处理书信中那些零零碎碎的,但却让他烦忧的小事
似乎是过了许久,只听得慕言幽幽地说了一声:“九歌,你变了。”
“嗯?”从那些书信中抬起头的萧九歌茫然的看着慕言。
茶桌前的慕言似在回忆着什么,随后,他道:“之前我只要一来你都会给我净手煮茶的。”
慕言的这一句似哀怨又像是抒发着自己的不满。
“哦?”萧九歌轻轻地挑了挑眉:“你可知现在的我会什么吗?”
慕言不解的看向萧九歌。
下一秒一阵劲风袭向慕言,被慕言灵巧的躲开。缓缓地,萧九歌启唇:“现在的我还会打人,不知慕王爷可信?”
抬头,慕言看到那端坐在桌子前的萧九歌,此时的萧九歌嘴角轻勾带起了一丝弧度。
“萧丞相,这么暴力终是不好的。”慕言指了指他身后那没逃得过萧九歌掌风而碎了一地的花瓶。
萧九歌轻轻地瞥了眼慕言,再次忽视了慕言说的话,转而低下头又继续处理着那些令他烦忧的信件。
此时的慕言停止了对萧九歌的调侃,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那正皱着眉头在信件上写字的萧九歌。
不久,慕言看到萧九歌就这么手握着一支毛笔,在桌面上停滞了许久,但却始终没有下笔。
他那原本皱着的眉头更深了,似是在纠结着什么。
起身,慕言走到了萧九歌身边想看看究竟是事情什么难住了萧大丞相。
可是,当他走到萧九歌身后看到那封书信时,竟忍不住的轻声笑了起来。
那封书信的内容无非就是某地发洪水,大坝决堤之类的。
而萧九歌在那封书信下方写着“转移灾民,搭棚施粥,等候拨款,修纟……”
这句话却在一个不明的部首旁断了。
慕言看着仍在一脸纠结的萧九歌:“九歌,这修缮的“缮”你可是不会写?”
听得慕言的话语,萧九歌耳根一红,沉声道:“闭嘴!”
慕言听出了萧九歌话语中的气急败坏,他乖乖地把嘴巴给闭上了,可是却掩不住他眼里的笑意和那遗漏在他唇边的笑声。
看着那强忍着笑意的慕言,萧九歌的脸更黑了,他根本就不是不会写修缮的“缮”,只不过是方才他一拿起笔,就忘记了这“缮”字该如何下笔了。
身边仍有着细微的笑声传到他耳中,萧九歌放下笔,有些狼狈的轻喊:“慕言!你再笑我就将你丢出丞相府!”
慕言看到此时的萧九歌脸上已有着一丝的愠怒之气,他知道萧九歌是个脸皮薄的人,开不得几分玩笑。
随后,慕言忙收起他的笑意,一身正气的看着萧九歌,仿佛刚刚在笑的人不是他一般。
慕言拿起方才萧九歌放在桌上的毛笔,塞在萧九歌手中,在萧九歌不解的眼神中,他握住了萧九歌那只冰冷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轻地引导,在慕言手下一个“缮”字出现在了白纸上。
与萧九歌清逸隽永的字体不同,慕言的字就像他本人一般冰冷而且带着几分锐利之意。
感受着慕言那覆在自己右手上的温暖,萧九歌竟感觉自己那一直波澜不惊的心,此时竟疯狂的跳动着,就像那平静的湖面被一片落叶打破,泛起了阵阵的涟漪……
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在离开的时候,它总是会悄悄地带走很多东西,也慢慢地让人产生改变。
秋去冬来,此时的丞相府已经被一层白雪覆盖住,就连萧九歌院中的那颗梨树也不例外。
纵然丞相府中的景物与人如何的变化,在这府中唯一没变的就是皇帝那隔三差五的书信和每晚准时光临丞相府的某位“梁上君子”。
慕言他似乎是翻窗翻上瘾了,尽管萧九歌无数次的和他说其实他可以从正门进来,但当萧九歌一进到书房时,他就看到那后脚跟着他进来的慕言,只不过他是从门进,而慕言则是翻窗进。
看着慕言越来越熟练的翻窗技巧,有时候萧九歌都会不禁想,若慕言不是王爷,那以他的翻窗本事,绝对是那些梁上君子中的佼佼者。
一阵风雪吹过,雪花纷纷扬扬。
萧九歌轻轻地拢了拢披在身上狐裘,静静立在院中,目光看向那不知名的远方,眼底透着一片看透世间的沧桑和凄凉,他就那么孑然一身的站在雪地中,雪花纷飞,带起了他的衣袍,吹散了他的长发,在这红尘世间遗世而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