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只怕您中了亚魁,叶姨娘和二少爷,不会善罢甘休。”胡牙立在原地犹豫片刻,想到在山上的时候,顾之素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那时死去的顾海朝,终究还是将话说出了口,“自从山上回来之后,叶姨娘仿佛笃定,之后能做少爷的嫡母,这段时日虽说没为难少爷,但试探也不在少数了,只不过少爷聪慧,又有我们在旁护着——”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霎,端详了顾之素此刻神色,却发现他平静一如往常,不由暗自心惊试探道:“若是以后叶姨娘,当真当了少爷嫡母,少爷您可有准备么?”
“准备?何须什么准备……有什么事情,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之素低笑一声,挥袖关上了窗子,抬步朝着回廊走去,目光转动投向主院,眸子划过一丝暗色。
“母亲最近如何?”
胡牙无声无息的退下,胡沁儿迈步上前,将手中茶盏递过去:“王妃一直撑着,大夫都说,已没法写药方……”
“真是执拗。”顾之素看着那被滚水一烫,就浮现出花纹的茶盏,目光有一瞬间的柔和,又很快消失无踪,抬手端起了那茶盏,轻轻刮了刮其上浮沬,眼底有一丝暗光滑过,“估计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想要将仇报了再死……只可惜啊,她要是再活着,有人该不乐意了。”
胡沁儿知晓辛氏落到如今,儿女全失自己又如此模样,大半部分都有自家少爷的影子,辛氏一直憋着这口气不松开,就是为了要临死反扑顾之素,琼华和寒鸩对此都心中有数,一直防备着临江院那边,但此刻听到顾之素说有人不愿,她倒是不解其意的皱了皱眉。
“少爷的意思是?”
“最近父亲……是不是经常出门,总是前去赴约?”
顾之素含笑放下茶盏,目光幽深的回过头来,似是漫不经心的含笑问道。
“你可知晓,父亲是赴谁的约?”
胡沁儿怔愣了一瞬,想到这段时日,顾文冕经常独自外出,却不知道到底见谁,寒鸩跟随了几次,想要得知其中真相,却碍于顾氏死士在身边,不能过分靠近以免被发现,心中疑惑并非没有,口中便应自己所知的。
“每次王爷出门都极为隐蔽,从来都不穿王袍出门,且不仅悄悄从后门前去,也不骑马只坐着马车,仿佛是在躲什么人,亦或是害怕人瞧见——”顾之素缓缓勾起唇角,目光直视着她,陡然一字一顿问道:“明都之内,除高高在上的那一位,顾氏家主翼王殿下,会躲着什么人么?”
不是躲着什么人,那就是害怕谁瞧见!
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身为翼王的顾文冕,都害怕被人瞧见?
胡沁儿悚然而惊,回想了一番后,猛然想起一件事,倒是有了几分猜测,压低声音接着道:“上一次寒鸩远远隔着那些死士,跟随着王爷停在城外长亭中,有另外一辆马车前来,上头的人因为隔得远看不清脸,但是那辆马车上好似有……”
顾之素眯起眸子,沉声问道:“有什么?”
“有……有郦鸟的家徽。”
提到郦鸟家徽四个字,顾之素一挑眉毛,想到了慕容意:“南昭慕容氏?”
“不像是南昭慕容氏。”顾之素的话音刚落,胡沁儿就皱着眉摇了摇头,想到寒鸩中人前来稟报的事,便开口细细叙说道,“主上您知晓南昭慕容氏的家徽,在展翅郦鸟之后有宸华暗纹,而王爷私自去见的那人的家徽,只有郦鸟而没有宸华花——”顾之素听到没有宸华花,眉头轻轻挑了一下,想到了在明都之中,分明已然消失了许久,却和南昭慕容氏,几乎息息相关的氏族:“琅琊慕容氏?”
胡沁儿点了点头,又低声补充道:“寒鸩已前去调查,三日之内,会将结果稟报主上。”顾之素不着痕迹的垂下眼帘,刚准备再度开口之时,不远处再度传来清欢的声音,喜色稍稍褪去倒是多了慌张。
“少爷!二少爷!二少爷正气冲冲的朝着咱们这里来呢!”
“二哥来了?”
顾之素手指捻了捻,倒是并不意外,回过神来看向清欢,见她一副惶恐模样,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压低声音嘱咐道:“泡上茶,准备招待我那位,气冲冲的二哥。”
还不等两个丫鬟转身,相携而去准备茶点,招待将要前来的顾之明,一个身影便气冲冲的,冲破了院门口走进来,一进门就朝顾之素冲去,仿佛是要活撕了他,正巧走过回廊的连珠见此,眸底闪过一丝怒意,暗自弹出一颗小石子,正巧击在了顾之明膝盖上。
顾之明快要冲到顾之素面前,谁知却突然膝盖一软,居然正巧跌倒在台阶前头,好似给顾之素行了个大礼,弄得院内的丫鬟瞧见这一幕,都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
顾之素见他这般模样,知晓是谁动的手,暗中看了连珠一眼,神色淡淡摇了摇头。
“顾之素!”
顾之明猛然跌倒,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面容涨得通红,声音气的颤了,指着顾之素扬声道。
“你可还记得,当初如何答应我母亲的么?”
第230章 存有野心
“母亲?”顾之素见他甫一开口,分明是想要从乡试上做文章,却不说自己如何勤学,反而说起自己和叶蝶梦,当初私下里做出的约定,唇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母亲如今卧床病入膏肓,我答应了她什么,二哥这么急匆匆想问?”
顾之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察觉到自己说的不对,然而在顾之素面前改口,将病的快死辛氏称为母亲,他又觉得有些许不忿,思来想去只梗着脖子嚷道:“我说的是谁,你再清楚不过了!你当初分明对姨娘说……说你今后是要嫁人的,姨娘才会帮你去害——”顾之素听他没说几句,却要将那个约定说出,而院中却有许多丫鬟,不过是顾氏的粗使人,目光一厉声音渐冷:“二哥,慎言。”
顾之明没见过他如此神色,脸色涨得通红本想反驳,可眼角余光瞧见那些丫鬟,终究害怕将这事闹大,传出去之后叶姨娘也不占理,只好委委屈屈的闭了嘴。
顾之素见他老实下来,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挥袖转身不愿理他:“我可没有害过谁,也没有让姨娘去害谁,假若姨娘真的害了谁,姨娘若是有些功劳,二哥千万别扣在我头上。”
“顾之素——好!你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我的话,我自然会记得,也希望二哥……”顾之素嗤笑一声,声音沉冷,不曾回头看他,“记得自己说出的话,以后也莫要后悔才是。”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身量渐高的少年侧过身来,没有去看他离开的方向,反倒抬头仰望着檐角铜铃,绣着青竹的绣角被风扬起,乌发坠落掩住他的面容,也同样掩住了他古井般的目光。
顾之明怒气冲冲的走进院里,还不等前来的丫鬟行礼,就一把推开了屋门,望着梳妆台前正在梳妆,手指正从簪子上滑过的叶姨娘,只觉得心内一口邪火发不出去,晈着牙立在屋中一字一顿道。
“姨娘,我们就这样咽下这口气么?我不能忍!”
叶蝶梦选定了一支蝶绕牡丹玉簪,望着妆盒里这些失而复返的东西,想到本将这些东西拉回院子,后来却无声无息还回来的辛氏,唇角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指尖最后点了点妆盒中的银盒,起身挥袖面对着怒气冲冲的儿子,略微蹙眉后摆了摆手吩咐道:“下去罢。”
待到丫鬟带上了那扇门,她才舒了口气,一边走到顾之明身边,拎起茶壶倒了杯茶,一边含笑轻声问:“你要咽下什么气?说出来我听听,这么没头没脑的——”顾之明面容y-in鹜的看着她,待到她端起茶杯要喝的时候,方才骤然开口冷冷说道:“姨娘是否曾经和那顾之素约定,如若姨娘助他不被辛氏磋磨,他顾之素以后就乖乖嫁人,不能再做男双了?!,,叶蝶梦听到这句话时,手指顿时一抖,不敢置信的看过去:“你在说什么?”
顾之明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索x_ing也不再隐瞒什么,目光逼视着她一字一顿道:“姨娘,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是瞒不了我的!”
叶蝶梦的脸色也迅速沉了下来,快步走到屋门前,稍稍拉开了房门窥看一眼,发现外间有丫鬟守着,并没有人靠近此处之后,方才咬着牙回过头来,看着顾之明沉声问道:“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是只对我说过,还是去了溶梨院后,才过来对我说的?”
顾之明见她神色不同以往,倒是莫名有些心虚,毕竟前去找顾之素算账,乃是他看了那红榜之后,怒火冲天私自前去的,可话语却并未气短:“孩儿不知,这有什么分别?!”
叶蝶梦一看儿子的神色,就大略猜出了始末,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告诉我!”
顾之明被她面色惊了一跳,下意识便回答道:“我刚从溶梨院出来,自然是——”“谁让你去溶梨院的!谁让你去招惹顾之素的?”叶蝶梦额上崩起几条青筋,纤好玉指抬起,指向外间主院的方向道,“辛氏母子三人,俱毁在他的手上,你也想被毁掉么?”
顾之明听她这么讲,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然而看着叶蝶梦狰狞神色,又忍不住脊背发冷,想到顾之素如今在大房内,仍旧是安然无恙的模样,而嫡母辛氏和嫡出兄姐,凡是跟顾之素作对的,已然差不多全归黄泉路,想着想着觉得不对劲,脑门上跟着沁出冷汗,面上却有些过不去,只能硬着脖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