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琴姨娘咬着下唇,面上没有血色,反倒更觉是丽色惊人,比以往那般秀丽,更多了几分颜色,只可惜未让辛元平见到,“我自进府之后,便一心一意,侍候着殿下……却没有想到,会输给一个男双!还是个不知面容,无心殿下的男双!
黑袍的人抬起手来,将遮蔽在头上的兜帽摘下,自她身边擦肩而过,语调放低如鬼魅:“既然您下定决心,不知我当初的要求,您可还记得么?”
琴姨娘想到当初自己进府,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提出的那两个条件,神色现实微微一变,但想到今日的事情,她的脸色慢慢变得坚定:“我自然记得,你不就是想要成为殿下的幕僚,还想要殿下私库里的金银么?如若我成了他最爱的女人,我自然可助你一臂之力!”
“您既然下定决心,可以完成我的心愿,那我自然不会反悔,定然让您满意。”黑袍人见她答应自己,施施然自袖中,拿出了一支竹筒,交给了琴姨娘,“此物乃是苗疆中,有名的情蛊”“情蛊?便是那只要一同吃下,只能爱上对方的情蛊?”
“不错。”
黑袍人见到琴姨娘接过去之后,听到这里面装着情蛊,就不自觉抱紧了这东西后,唇角缓缓掀起一丝轻笑,眼底却是无边的晦暗之色。
“如若你想要让他永远爱你,只要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下了这情蛊,他之后就只会爱你一人,也只会看你一个人了。”
话音落下之时,他不管琴姨娘如何反应,自己却不自觉的闭上双眼,唇角笑容散去。
夜色自窗外一层层坠下来,天穹上的星子明亮,代替乌云盖住的月光,一点点的散发出光亮来,雕花的窗框之内,点燃的红烛和油灯,在桌前映出明亮的影子,身着青衣的男子低下身,写完了纸上的最后一字,呼出一口气后放下了笔。
窗前轻轻一响:“少爷,寒璃求见。”
“寒璃回来了?”顾之素骤然听到寒璃两个字,几乎是瞬间面色一变,唇角带上了一丝喜色,挥袖将桌案上的字帖收起,沉声说道,“快让他进来。”
他刚绕过屏风没有几步,屋门便被一人推开,一身黑衣的人立在门外,面上戴着银白面具,甫一见到他之后,唇角勾起露出笑容,挥袖低身跪了下来,拱手对他恭敬行礼道:“寒璃见过主上。”
“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顾之素见他跪了自己,面上掠过一丝惊色,忙抬手扣住他的手,下意识低声唤道。
“三哥……”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半跪在地的人骤然抬头,薄红的唇笑容更深,眼底却是一片黑暗,反手扣住顾之素的手,低声一字一顿说道:“主上叫错了,顾之淮已经死了,如今活在此处的,只有寒鸩寒璃。”
顾之素定定望着他许久,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看着他站起身来,目光莫名的看了他许久,唇角也跟着勾起微笑,声音极低的缓缓说道:“你能放下一切,最好不过了。”
“琴姨娘已经上钩,我已将情蛊交给她,她今夜去见辛元平,让辛元平服下了情蛊,这为我亲眼所见——只要控制住了她,之后就能控制辛元平。”
“这件事我已经知晓,辛苦你这么长时间,藏身在东宫里了。”顾之素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以及那张最终想要送,却没有送到的帖子,唇角的笑容更深几分,“今日长安用了手段,调开辛元平去宫中,可见他在皇帝身边,定然埋下了一枚,十分可用的棋子……萧烨上个月就离开了明都,也不知这时候那件事,他和长安准备的如何了——”说罢这话,他看见身边的人,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微微挑了挑眉:“怎么?”
“据属下所知,萧公子已到边疆,且拉了军队,前去战场上练兵了。”
“你怎么知道的?”
“辛元平方才回来,属下没有离开,就听到他喝酒时,与那位琴姨娘说的,”“这么说,皇帝是知晓萧烨这么做的?这可奇怪了。”
萧长鸣身为领兵之人一直被皇帝忌讳,将萧烨留在明都内就是为了钳制他,就在几个月之前,萧烨借口思念父亲离开明都的事情,已然让顾之素惊奇不知皇帝在想什么,如今听到萧烨居然练兵了,皇帝都没有对他如何,不由万分惊讶的道:“皇帝一直忌惮萧元帅,如今知晓萧烨回去,还带领军队前去练兵,不正是应该发怒么?”
寒璃听他这般问,回想了一番,便低声答道:“照辛元平的话来说,皇帝告诉他这件事,又故意放过萧公子,仿佛是让他拉拢萧公子,以图太子之位稳固。”
“拉拢萧烨,地位稳固?”
顾之素闻言唇角微勾,面容上不禁浸润嘲色:“难道他不知晓萧烨的好友,不是辛元平而是辛元安么?对了,在他眼中,怕是从来都没有把长安,真真正正的放在眼里过,毕竟一时的友谊比不上一世富贵,若是长安当真没有一点夺嫡机会,也怪不得陛下会这么想了。”
寒璃立于他身后不远,听到他说出这话,神色微动之下,忍不住轻声问道:“主上,是跟定了五皇子殿下么?”
“是啊。”顾之素知道他的担忧,也知道他自死过一次,想必也不再信任情爱,不自觉低低叹息一声,可转瞬想到那人的面容,想到前世那人的微笑,以及冲天火焰和滚热鲜血,他又禁不住垂下眼帘,声音轻轻的低喃道,“你放心,长安他——”
第239章 要事一叙
寒璃听到顾之素说出长安两字,几乎是瞬间觉出不妥,眼底闪过一分伤色,立时低身行礼轻声道:“还请主上恕罪,主上心有成算,我不该提这些的。”
“提这些倒是没什么,只要不伤了你自己,便好。”
顾之素见他再度跪下,有些无奈的抬起手,将他拉了起来,神色笃定的低声嘱咐:“在长安未曾登上帝位之前,你就要一直待在东宫中,做辛元平手下的幕僚,控制那位吃了情蛊的琴姨娘,做黑暗之中隐藏的钉子。”
说完了这番话,顾之素望着眼前的人,想到顾之淮为了离开此处,付出的那些代价,方才变成了如今的寒璃,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要记得,不要暴露自己的面容,虽然你原本生活在内宅之中,又常年多病不怎么出门,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当真被人发现的话,要先以自己的x_ing命为主,可知晓么?”
寒璃知晓他对自己情谊,只可惜带着银色面具,只能看到那双眼睛,仿佛闪过一道亮光,随即很快就熄灭无踪,唇角微勾轻声回应道:“谨遵主上吩咐。”
顾之素又低声嘱咐他几句,见他神色淡然都有准备,这才舒了一口气,望着他低身给自己行礼,转身朝着外间回廊行去,谁知还不等他走出几步,一个身影陡然出现在黑暗中,竟然迎面与他碰了个正着。
寒阎迎面而来的时候,寒璃的步伐停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低身对寒阎行了礼,声音沙哑又冰冷,脸上的面具泛着银光。
“见过首领。”
听到他开口的一霎,寒阎脸色骤变,下意识打量着他,目光定在他脸上,银光闪烁的面具上,下意识就要抬手,去拿那人脸上的面具,他的动作却被寒璃发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首领这是何意?”
“你的声音……你……”寒阎没有顺利的拿下他的面具,仍然定定的望着他,片刻后见他抬起手臂来,低身朝着自己行礼便要离开,身体僵硬了一个瞬间,口中则止不住低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是……”
“若是首领没有别事,属下还有事在身。”离他近的寒璃能够隐约听见,他是在喃喃自语,眼底闪过一点暗光,唇角也抿的很紧,他没有再去听那人说了什么,见面前的寒阎神色变化许久,这才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属下告退。”
“……不可能……”
见他离去,寒阎也跟着骤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背影,仿佛骤然发现了什么,却怎么都不敢相信一般,直到顾之素无声无息迈出屋内,走到他身边不远处的时候,他才骤然回过神来跪下,手指在袖中收紧又缓缓松开。
“主上,那个人……那个人是……”
“那人名为寒璃,乃是我新收的属下,一直在东宫之中,你不认识也是寻常。皇帝病重的事情你知晓,如今正是关键时候,那些追不到的东西,你还是最好不要去想。”说罢,顾之素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身来回话,“我今夜叫你前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寒心那里,现下如何了?”
寒阎自方才见到那人,心中的疑虑与鼓动中,乍然清醒了过来,神色一肃低声道:“回稟主上,寒心已在昨日找到机会,暗杀禁卫军副统领,易容成了禁卫军副统领,让自己的身份‘死’了。”
“跟着寒心的人呢?”
“一半加入禁卫军,另一半散入宫中。”
“养心殿那边,还有皇后,你们都要看好了。”顾之素思忖片刻,手指点了点手背,压低了声音道,“务必要让皇帝和那些皇子,以为那是万无一失的。”
“是,主上。”
暗潮汹涌的顾氏大宅之中,大房自从一双嫡子死后,丫鬟仆婢都是默然无声,三房为了刚被殉葬的太子妃,也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只有二房之中不见哀色,反倒因新太子入住东宫,不管是丫鬟还是主子,都隐约有几分说不出的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