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出身是陪嫁丫鬟,早与府内许多丫鬟相熟,等到当了姨娘之后,许多丫鬟都想要跟她,她虽长得不十分好看,却是有一手好手艺,也很有几分手段心机,叶姨娘将此看在心中,究竟忍不住憋闷起来,待到顾文冕前来看她,就忍不住说了几句,顾文冕当即变了脸色,转身就去了秋姨娘那里,秋姨娘将人留住半个月,还不到辛氏一月冥祭,秋姨娘就有了喜讯。
“今日府医来看,说是喜脉呢。”
顾之素正瞧着自己面前,刚刚自花房搬来的秋海棠,闻言唇角略微勾了勾,抬手剪下其上一枝,细细端详后c-h-a入瓷瓶内:“旧主子死了还不到一月,已然是在顾氏之内,凭借着身孕可以横行,当真不能小瞧了她。”
“秋姨娘如今这般,还不是依靠当初,少爷的鼎力相助。”胡沁儿紧紧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瓶子,想到叶姨娘如今那副模样,还有秋拂趾高气昂的样子,不无担心的低声问道,“可她怀了身孕,会不会……”
顾之素再度剪下一枝,比方才的那一枝,看起来更长几分,低头端详了片刻,方才再度c-h-a入瓶中:“只要她顺利的当上姨娘,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若是她对付了新妇,我自然念她一分情,可以保她这一胎安然,若是她不顾之前约定,转过头来对付我的话,她的孩子我依然会保,只是叶姨娘若是出手,我可暂且不想与她对上,也就不得不收手了。”
胡沁儿听他话语笃定,显然是早已料定,秋拂可能不守信用,也就跟着放下心来,端着瓶子看他不剪花,反倒细细的修起嫩枝:“少爷说的是。”
春去秋来,转眼又一年。
秋姨娘怀孕已足五月,虽然因为腹中之子,在府内很是收拢人心,然而顾之素的溶梨院,秋姨娘却从未冒犯过,顾之素见她这样老实,也就投桃报李,两人经常“无意”遇见,几句话交谈也要屏退丫鬟,叶蝶梦一直想害秋姨娘,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就算找到了机会,也会无意中被人破坏,内心深处开始疑神疑鬼。
顾氏大房后宅内妾室争斗,大约半年一直不曾消停,直到前几日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太妃亲自给翼王赐婚,赐婚的对象乃琅琊慕容氏嫡长女,正巧便是在辛氏活着的时候,与顾文冕私会的那一位。
顾之素早就猜到其中门道,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身怀有孕的秋姨娘没有反应,仿佛对快要嫁入顾氏的主母,没有丝毫的好奇和嫉妒一样,君氏仍是那副吃斋念佛的模样,反倒是做了多年妾室的叶姨娘,听到消息之后连着摔了几个杯子。
第252章 皇帝心思
就在顾氏之中,紧锣密鼓准备着新主母,要嫁进来的诸多事宜时,顾之素与顾之明两人,一同走入了春闱的试场。
四月刚过几日,红榜准时发出,顾之明未上榜,顾之素则有幸,可以参加殿试。
随着诸多学子停下步伐,远远望着那金碧辉煌,光明正大的四个大字,顾之素微微眯起了眼,神色渐渐变得似笑非笑,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暗色,又很快消隐下去不见踪迹。
将手中的卷子交给太监,顾之素施施然抬起头,看向坐在上首御座上,精神很是有些不济,却支撑着没有倒下的皇帝,以及皇帝身边满是担心神色,眼珠子却乱转不停的辛元平,直到瞧见皇帝拿起朱笔批卷,身着青衫的少年这才垂下头,无声的捏住了自己的手指。
诸多学子在殿外等待了小半个时辰,留殿内代替皇帝批阅卷子的诸多大臣,终于一个接一个的自内中走出,留在最后的是身着紫袍的宣旨太监,目光淡淡的扫了面前诸人一眼,低头将自己手中的圣旨展开,扬声开口道。
“跪——”殿前的百余名学子,知晓名次已然出来,一同低身跪下之后,就听到宣旨太监的声音,在殿檐之下环环围绕耳边响起。
“一甲第一……”
料想自己出身顾氏,且一直被皇帝忌惮,定不会在一甲之中,顾之素头垂的更低,可还不等他呼出一口气,太监尖利的声音,却陡然传进他耳中。
“一甲第三,顾之素!授翰林院编修!赐黄金百两,白银千两!”
顾之素心中顿时一沉,下意识觉得出了差错,抬起头来看向宣旨太监,却也不见那太监神色不对,看了太监身后半遮的大门,他心中念头极速转动,脑海中刹那划过了什么,神色这才缓缓沉了下来,垂下头沉默的接着听宣。
“二P第,,待到诸多名次念过,已然中了的俱都欣喜若狂,没有中的都痛不欲生,甚至有几人还当场晕了过去,被几个太监很快拖走了,待到太监宣布琼林宴举行,最终将那明黄圣旨阖上之后,殿前诸多的新鲜进士纷纷垂头,声如洪钟的对着殿门叩首。
“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到诸多学子一同走出宫门,一直等待在宫门口的太监,立时牵来大马拿出红绢,小心的递给一甲前三名,顾之素跟随着前面两人,接下那红绢大花戴在身上,一同骑上大马朝街道而行,却还没等走出几步的时候,远远望去的人群之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正对着自己拱手微笑。
耳边是吵吵嚷嚷的声音,顾之素猛然看到那人,先是略微吃了一惊,随即却缓缓露出笑容,待到大马得得走过之后,他再度回过头去看,却不见了那人的踪迹,直到游街之后回到宫门口,被太监低声嘱咐了几句琼林宴的事,顾之素转过身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瞧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外表普通的青蓬马车。
守在马车外头的仆役,瞧见他立刻眼光一亮,快步朝着他的方向跑来,恭恭敬敬的给他行礼后,邀请他上车与车上人一谈,待到他低身上了马车,看清楚内中坐着的人时,唇角的笑容愈发深了。
“慕容兄怎么来了?”
“今日放榜日,我自然要来。”慕容意端坐在车内,一张梨花木雕的小桌前,那桌上放着一壶酒,以及两三碟漂亮的小点,看见他低身坐下了,不由挑了挑眉,半是好奇半是调笑的道,“探花郎,骑着高头大马游明都,感觉如何?”
“慕容兄可别笑我,不过是赶鸭子上架,不似你是做过状元的人。”顾之素与他相识日久,虽不说脾气相投,但在萧烨和辛元安一前一后离开明都后,关系倒是愈发好了,在这一次春闱前他与慕容意经常见面,有时候谈些学问有时候只说闲话,如今这般对话倒是平常,“我出身顾氏,得一个翰林院编修,朝上升一升能成六部侍郎,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慕容意听他这么说,赞同的点了点头,低身给他倒了一杯酒,那酒通体碧色隐隐幽香,明显非市井的那般粗劣,可见买酒的人用了心思:“顾氏受辛氏忌惮多年,为文官者不入内阁,不做御史,为武官者不守边疆,不离明都,若是嫡系中的人还好,哪怕像是你这般庶子,得了功名留在明都内,最起码家人还在不远,若是支脉的顾氏子弟,怕是除了辞官挂印之外,再没有途径回到家乡了。”
“家人?”顾之素听到这个词,唇角勾起一丝嘲色,自从与君氏的亲缘去了,顾之淮又成了寒璃后,除了那个远走南疆的人,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被称为家人的人了,“我很早没有家人,做不做这个官,倒是也无所谓,不过是闲来无事,又不想任人摆布。”
“不管是做那暗中之手,还是光明正大都是法子,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慕容意知晓他的本事,听他说不愿被人摆布,倒是有些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后低声问道,“不过说到你家中……你考取功名,莫不是想要分家?”
“分家之事,尚在考虑。”顾之素摇晃着杯中酒,想到今日自己被授官,且还莫名其妙成探花,分明自己的卷子,为了不引人注意,特地写的十分古板,他心中猜测皇帝用意,莫不是想要让他这个顾氏之人,前去辅佐太子成事,唇角的笑容愈发诡秘。
“不过名门大院,高堂尚在不得分家的规矩,若是我真的想要分家,定然会让我动弹不得。并且辛氏之死皇室派人来瞧,折腾了许久方才让盖棺材,几个月过去辛氏虽然已经下葬,皇家也允了父亲娶新妇,但我却听说一件事。”
“哦?”
“辛氏之死,皇室以为蹊跷,不准备善罢甘休。”
慕容意侧身坐在马车内,半明半暗的光亮,照亮他秀美的半张面容,他微微勾起的唇瓣,流出一点嘲色来:“皇室是认为辛氏死的蹊跷,还是觉得死的不是时候?”
顾之素想到当初辛氏,意图想要暗害慕容意,却被慕容意反手暗算,神色也有些微妙,辛氏自当了翼王正妃,当真是凭借着翼王妃,以及长公主的威势,不管是在府内或是府外,得罪的人都不少。
她死之后明都内贵妇,碍着翼王的面子前来吊丧,然而其实对于她的死,并没有一丝叹惋或可惜,可见辛氏虽然趾高气扬,活着的时候多年舒心,却并没有一个真正的同盟,为她的死觉得有什么疑惑,包括皇室对她的死起了疑心,也不过就是做个面子。
“依我来看,两者都有。虽然顾氏太子妃嫁入宫中,辛顾两姓之盟已然落定,可本来辛顾两氏的嫡子,却没有顺利继承顾氏位置,反倒是死的不明不白,想必皇帝被辛氏之死提醒,突然反应过来事情不对,这才趁着辛氏之死调查罢了。”
慕容意虽然并不知晓,对于辛氏两子的死,顾之素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如今他们两人,早已成了同一条船上的人,闻言朝着顾之素举杯,含笑压低了声音道:“若有需要的地方,可不要对我客气。”
“这是自然。”顾之素也跟着端起杯盏,与他对视一眼之后,轻轻碰杯将酒水一饮而尽,只觉唇齿之间清冽芬芳,并无其他烈酒那般辛辣,不由赞了一声方才接着道,“想必顾氏的事情,一段时间没有结果,也就不会再查下去了,且慕容氏新嫁入顾氏,不会希望被皇帝控制,非要去查一个已经死了,还有着嫡子女的前任大妇,她就算要真的下手查,也定然会使出手段来的,自小生长在深宅大院,尤其是经历过一番苦难的人,手段估计非一般所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