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啥呢?我娘熬的粥不好喝?”
“没,哪能呀,香着呢!秋月妹妹,我这碗肉多,跟你换一碗吧!”
少安面色淡定自然,好似真那么着紧人姑娘有没有得吃……其实她很想说,老子打小就不爱吃猪大肠!秋月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偏给了她一碗粉肠最多的,她那心里自是不很乐意。
可她这做法在众人看来,在耿秋月看来,意味就大大不一样了。
“诶呀!瞧瞧!这孩子多会心疼人儿!”
“秋月福气不小嘛!”
“对呀,多好的小伙子……”
少安大囧,抽抽眼角,硬着头皮和道:“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而莫名被疼了一把的秋月先是一愣,旋即被众人的调侃与少安的默认惹得脸色微红,抿抿嘴,当真与这人换了一碗,自顾躲去厨房,默默想起心事,甜滋滋地吃起来。
死娘娘腔,从哪里问到本姑娘喜欢吃粉肠的……
早饭用毕,干活的几人更是有劲,又忙了一阵,鸡鸭鹅修理好,整只整只入锅,瓜果蔬菜洗净备用,烧猪渐熟入味,有别于早间粥香的香味飘满庭院,勾得大伙儿更是嘴馋流涎。
临近午时,耿家又来了几个村民帮手,原本挺宽敞的院子一下子显得窄了不少,所有人忙前忙后,耿秋月腿伤还未好利索,多走几步就隐隐犯酸,见亲人外人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不好偷懒,只好进厨房烧火去。
厨房灶台自来是妇人的天地,男人少有进出的。即便是今日,男人们也大都在院中忙活,耿家自家人,也就耿秋堂与手上有伤在灶前看了一阵子火,这会儿也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火钳子伸进灶肚通通炭火,秋月正要再往里添上几根柴,门口处有人提了一铲箕的柴劈跨进来。
“胖妞,柴我给你放这儿了昂你姐夫劈的!”
秋月回头望去,忍不住发问:“你咋还没回去?这么勤快。”
“切!我爹交代我来帮忙的好吧!再说了,回去了还不是要再来,瞎折腾。”
柴薪往灶口墙边全数倒出来,少安出一口气,抬步要走,转身瞥见秋月手里的一大根木柴,再耸鼻一嗅,皱眉,
“锅里煮鸡鸭呢吧,都差不多熟了你咋还添柴火,会不会呀你!”
说着撸起袖子上前,揭了锅盖细细查看,点点头,抓起一边的锅铲筷子,给锅中的鸡鸭鹅一一翻个身,而后盖回锅盖,蹲身,抢过秋月手里的火钳子,摄好灶中几根残余的柴头,嘴上又是一通叨叨,
“汤的香味儿都出来了,差不多就是熟了,最后给它们翻一下,留两根柴头慢慢烤着就成,要再加柴烧大火,一准烂皮,到时候不好看,吃起来也不好吃!还有这里边炭要是够多够红,柴头全撤出来也行,它们就着这点热气蒸熟了能更嫩更好吃,晓得不?”
被少安那霸道的蹲身动作一屁股搡到一边儿去的耿二姑娘心头未及生出埋怨,抬眼瞧见那人一整套娴熟利落行云流水的动作,耳中不断传入那道不浑浊不刺耳的清悦嗓音,叫她少见的觉得眼前之人做出的只存在于妇人身上的行动唠叨,一点都不显娘气,反倒有几分区别于一般男子的粗犷暴躁与高傲不耐。
此般模样此般做派的袁少安,令她顿觉,这个娘娘腔在某些很娘很娘的时刻,其实蛮有观赏价值的……
观赏着观赏着,秋月不禁看呆了。
等袁少安整好柴头搁下火钳,扭头看过来,入眼的便是耿秋月歪歪扭扭坐在小凳上盯着自己直勾勾猛瞅的含笑神情与含水秋眸。
吓!
“奥——耿胖妞!呐呐呐!终于被我抓着了吧!你这胖妞就是看上我了,被我袁少安的美色给迷住了是不?!”
秋月回神,脸色霎时涨得通红,对少安毫不掩饰的取笑调戏回以反击:“你——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
“哟!还嘴硬!不是看上我你干嘛盯着我流口水?”
“吃错药了吧!哪只眼睛瞧见我流口水的?我盯着你看是被你娘里娘气的模样给吓的!一个大男人进厨房烧菜烧火!”
这话虽是秋月随口胡扯的反击,少安听了难免皱眉不乐意,
“放屁!哪个说的大男人不能进厨房不能学烧菜烧火的?哪个人定的规矩叫他出来跟我论论理儿!老子会烧菜的时候你都不晓得在哪儿玩泥巴呢耿胖妞!再说了,我有说过我是大男人么?你是女的不会烧菜还来取笑我?咋不羞死你?”
“你——”
少安发起飚来也是毫不客气,秋月嘴都气歪了,没想到随口说的一句竟引起这人如此大反应,简直毫无君子风度。
“袁少安你是不是个男人?会烧菜了不起呀!还得瑟!有本事会针线女红啊!”
此句出口,分明她耿秋月已无力反驳落了下下风,开始耍烂。
胡说八道谁还不会,袁少安很是来劲,张口也胡扯乱掰起来,
“会呀!告诉你耿胖妞,我袁少安不止烧菜生火洗衣做饭针线女红样样在行,还长得美!就是了不起!咋的你嫉妒啊?”
她说这话时已站起身插了腰,居高临下摇头晃脑整个一泼妇骂街状,秋月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颤抖着抬手指她,震撼之情溢于言表。
“你——了不起……你不止会这些,还会敷黄瓜,会翘兰花指……袁少安,你别真不是个男的吧?!”
“我是不是男的关你屁事!想知道?嫁给我啊!等咱俩成了亲,我脱光了给你看不就知道了哈哈哈……”
“……”
少安此言,听在旁人耳中,定是要大败好感的,只是眼下,耿秋月不知因了何,独独将那“嫁给我”仨字,装入了耳,装进了心,魔障一般在脑中不停回响,甩不走,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