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真价实的谪仙,花容可还是第一次见。
花容突然想到——说起谪仙,在谪居人世之前也是仙人罢。
那么……
“应该是有的吧……”花容突然低喃一声。
“有什么?”
时暮见花容又是一副凝重的表情,直觉花容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可是时暮左思右想也猜不透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他烦扰,想到最后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神经兮兮,太过多疑。
“没什么。”
果然花容又是说没什么。
时暮好似泄气了一般,拍拍自己的脸,说:“好罢,你说没什么就没什么。”
花容自然知道时暮看出他的反常,却没解释,最后只是笑笑说:“你别多想,总会知道的。”
时暮说:“那我就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
“很快。”
毕竟花容也早就等不及了。
时暮便不再说起此事,他们之间是有着无比的信任和心照不宣的默契的。
“对了,”花容突然说,“那两卷仙法我有用。”
一卷是来自佘月,另一卷则是从蓬莱仙岛拿回的,合整在一起便是整套的无上仙法——即助人成就大道,位列仙班之法门。
花容从拿到仙法的时候就一直让时暮保存着,也没有过问。这还是他头一回问时暮要仙法,说有用。
时暮自然是二话不说拿给他。
然而花容并没有立即做些什么,他只是拿住仙法,自己妥帖收好后就再无后话了。
时暮当晚睡的依旧沉稳,花容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起身,离开了房间。
花容离开的时间不长,等他回来的时候,身上竟像是带了一层悠远甜蜜的花香。
那香气浓郁霸道,几乎一瞬间便能夺去人们全部的注意,继而在人脑海中描绘出一幅姹紫嫣红的喜乐画面。
……
“时暮。”
“时暮。”
时暮是被花容的声音叫醒的。
时暮朦朦胧胧地还未睁开眼,便感受到一阵凉风从衣领灌进他衣服里,潮s-hi寒凉,并不舒服。
时暮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刚意识到床铺似乎有些奇怪,一双温热的手便替他拢紧衣领,隔绝了试图钻入骨髓的寒意。
时暮终于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花容,他似乎是被花容抱在怀里,花容的背后还有树影和天空。
天空?
时暮揉揉眼睛,赶紧坐了起来。花容怕他起的太猛又栽下去,迅速用手臂揽住时暮的腰,又把他换了个方向禁锢到自己怀里。
时暮的背靠着花容的胸膛。
二人的面前是一片空旷,而且朦胧黑暗。
这是荒止山的山顶,荒止山壁立万仞,直耸入云,一览众山小。
时暮左右看看,又看向花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花容瞧他迷迷糊糊的样子,想时暮现在大抵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不由笑笑,说:“时辰快到了,马上就日出了。”
时暮这才恍然大悟。
他老早就想要看日出了。
只是连他自己都忘了,花容还清楚记得。
时暮眨眨眼:“你怎么对本仙人这么好啊?怕不是图谋不轨呀。”
时暮与花容相处越久,本属仙人的孤高便愈难窥见。今日时暮又故意重提“本仙人”这个自称,花容竟一时觉得恍如隔世。
“就是图谋不轨,”花容收紧揽住时暮的手臂,让他紧紧同自己靠在一起,说,“谁让你那么好。”
谁让时暮那么好。
强势地在他孤苦伶仃时跟在他身边,强势地将他装进他的眼睛,又强势地让他的眼睛再也离不开他。
大名鼎鼎的魔头之子也是会有的,一见钟情这样天真烂漫的情怀。
花容时辰算得准,说话间,金色的暖意便染上二人的脸。
于是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抬头,望向远方。
日出东方。
耀眼灿烂的金色日轮似乎是从天边一跃而起,霎那便点亮了天地。
笼罩的黑暗被瞬间驱散,天色大明。
太阳一跃而起后似乎就没了力气,动作慢了下来,又像是要给人留足欣赏的时间。
时暮方才屏息紧盯着太阳升起,此时才长呼一口气。
民间传言修真界的修者仙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便是乌云雷霆也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是凡人对浩渺仙途的无尽幻想,实际上的情况与此也大同小异,时暮更是个中翘楚。
惊雷引,回风诀,毒火拳,落雪剑。
风花雪月,雨电冰霜。
修真界的大能似乎早已利用尽了自然元素。
仙修能以软剑唤出月华朗照,佛秀也能以佛号召出金顶佛光。再长呵一声,金身佛像后便会有日出佛山。
时暮,早就看腻了这般风云搅动。
可哪怕道行再深的佛像用尽毕生所学,所召唤的日光也不及眼前这一日轮万分之一。
即便是仙人也无法复制世界本身的、能抑住人呼吸的威仪。
时暮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亲眼看这样的景象。
也只是因为花容在身边,时暮才难得有这份雅兴与耐心。
光芒照在花容和时暮两人脸上眼底,眼里的对方也被阳光镶上了一圈金边。
时暮像是被阳光照到了身上每一个角落,心里温热柔软得一塌糊涂。
被太阳唤醒的世界终于有了除花容和时暮外第三道声音。
那是飞鸟在天空振翅,是游鱼在河湖摆尾,是百兽在山野奔行。
生命与活力在这一时刻一同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