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双眸陡立,突喝一句:“元君舒!”
元君舒此刻就随着众女眷跪在靠后面。肃王府中元理一支,肃王在世的时候本就不被待见,此刻更是被冷落到了极处。。
她听到元幼祺的喝唤,脊背霍的挺直,站起身,快步来到元幼祺的面前,在元璞的另一侧撩孝袍衣摆跪下:“在!”
元幼祺垂眸凝着她,不悦斥道:“这便是你办得好差事!”
元君舒顿觉头顶无形的压力直逼下来,她却不惊不惧,昂首向元幼祺揖道:“陛下责怪的是!确是君舒办事不利,都是君舒的错!”
说完,一个响头磕在了地面上。
“咚”的一声磕头声,震荡在众人的心上,更添诧异: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元璞眼见元君舒越众而出,又坦受皇帝的斥责,接着一个响头叩在了地上,心中便暗呼不好——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的脑筋急转,总觉得有什么未知而可怕的事实,被他于不经意间忽略掉了。
难道是……老头子?
怎么可能!老头子从来最疼的是何人?弥留之际,怎么可能坑害自己呢?
可若不是老头子……
元璞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莫不是,皇帝与元君舒在故弄玄虚?想蒙混过众人的眼睛?
若当真如此,那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面了!
元璞这般想着,暗中向对面群臣中某个角落里始终观察他言行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人会意。
这厢,元君舒的那个响头也震响在了元幼祺的心中。她一面暗赞元君舒的表现没有让她失望,另一面心底里也觉得微微心疼——
失去了父亲庇佑的孩子,终究是需要自己支撑起一片天空。
然而,世人谁又不是从无知无助成长起来的呢?
既然想成就大事,就得做好承受旁人承受不得的压力的准备。
元幼祺面上始终肃然不变。
她由着元君舒叩完头,冷冷的声音在元君舒的头顶响起:“你既知道自己办错了事,就该竭心尽力地弥补。如此,方不辜负了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对你的期望。”
皇帝这话说得,众人皆觉古怪。
而元璞的感觉尤其明显,他觉得自己似乎逮住了事情的关键,却又似乎不大切实。
此时,只听元幼祺又道:“肃王叔病逝,理皇兄也不幸殁了,朕若再因为这件事责罚你,朕心亦不忍。”
她顿了顿,叹道:“既然如此,朕便暂记下你这一笔,以观后效。”
元君舒安静听着,听到最后,垂目答道:“谢陛下!”
元幼祺点点头,带出了几分宽慰她的语气:“重塑你父亲神主牌位的事,朕便交与你去办。这次务必办好,别让朕失望!”
元君舒口中应是。
旁人却已经听呆:这意思,再重塑元理神主牌位的时候,就会把他肃王世子的尊号篆上去了呗?
这……这样真的可以吗?
好像哪里不大对劲儿……
元幼祺与元君舒说话的时候,两个人一高一低,一俯脸一仰脸地面对。当元君舒应下那一声“是”的时候,两个人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腾起的期待。
而元幼祺在心里同时计算着:一息,两息,三息……
果然,很快就有人挺不住了,那人抢出群臣的队伍来,痛心疾首呼道:“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元幼祺与元君舒的眼眸同时一亮: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戏精~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元幼祺自与元君舒的对视中, 转向从群臣中抢出来的那人的脸上, 神情冷峻。
那人拜伏在元幼祺的面前, 痛心疾首道:“陛下明鉴!此事万万不可啊!”
元幼祺瞄了瞄他, 淡道:“汤御史。”
那人谨声道:“臣御史汤志玄。”
“嗯,汤御史有何话说?”元幼祺的语气平静依旧。
汤志玄却在她的平静之中体会到了一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再拜道:“臣以为, 陛下要为肃王长子重塑神主牌位……不妥。”
御史的存在, 便是监察朝廷百官和天子言行的。无论他谏得对与不对, 天子都不能不听他说。
元幼祺也不着慌,没事人似的瞧着他, 直瞧得汤志玄后背发寒, 极不自然地拔了拔。
元幼祺暗自冷笑,方道:“那你说说,如何不妥?”
汤志玄听皇帝终于接着自己的话头儿问下去了, 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定了定神,回道:“爵位之封赏, 是陛下的恩典, 却也是朝廷的公器。我朝法度毕竟摆在那里, 虽然宗室是陛下之亲眷,也还请陛下遵从祖宗法度,先公后私为好。”
“你的意思,朕因私废公了?”元幼祺的嘴角边尚挂着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臣不敢!”汤志玄忙道,“劝谏陛下是臣之本分, 臣分毫不敢忘却!”
他壮着胆子说出一通大义凛然为国为民的话来,却只换来了皇帝的冷笑,这让他更觉得后颈飕飕地冒凉风。
而此刻,他的前面是放置着两具大寿材的灵堂,身后是沉默不语仿若不存在的群臣,汤志玄突的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来。他喉间滚了滚,再不敢与跪在一旁的元璞对视,与被皇帝发现某桩秘事相比,他现在更怕看到元璞身后元理的棺椁。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胆战心惊的时候,元幼祺正在琢磨他。
元幼祺隐约记得,这个汤御史似乎曾攀上某个贵介之家的姻亲,是哪一家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