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个铺垫,届时,墨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大魏的皇后,一生一世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共享这万里江山。
那将是何等快意的美事!
元幼祺把一步步都设想得很完满,却不料,自己尚未提出呢,墨池便要购宅院!
墨池本窝在元幼祺的怀中,元幼祺怔问她为何要购宅院之后,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墨池便知道,元幼祺要炸毛了。
元幼祺的那番心思构想,墨池了解她极深,焉会猜测不到?
可是,那般行事,真的可以吗?
墨池不是没想过。
如今的她,已不是堂堂的顾氏千金,她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供人享乐的音姬。
纵使她姿容倾城,满腹经纶,又如何?旁人最先看到的,都是她的贱籍身份。
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站在元幼祺的身边,甚至成为大魏的皇后?
就算元幼祺以天子身份,压住悠悠众口,又如何压得住,他们内心里的鄙薄?
墨池不怕被人鄙薄,她自幼长到如今,经受过的践踏还少了去了?
她唯独见不得的,是元幼祺被天下人诟病。
将这其中的关节想得通透之后,墨池朝着闷哼哼的元幼祺嫣然一笑。
“陛下是天子,金口玉言。方才答应了小女子的,可不许反悔!”墨池轻拉了元幼祺的手道。
元幼祺真就恼起自己方才嘴快来了,哼道:“朝廷法度,天子旨意,都是可以更改的!”
何况,对一个小女子的允诺?
她就是不喜欢墨池的这个决定。
墨池妙目流转于她白皙光洁的下巴,她倚在元幼祺的肩头,恰能从这个角度看到元幼祺的侧颜。
如斯美好,真是让人时时刻刻移不开眼去。
她又何尝舍得久居宫外,远离元幼祺?
尤其是想到元幼祺的后宫之中还住着些个莺莺燕燕,墨池就暗恼。
不过,想归想,恼归恼,眼下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墨池敛眉,掩下双眸的情绪,依旧含笑道:“那是不同的!”
“如何不同?”元幼祺挑衅地睨向她。
皇帝这是故意与她杠上了。
墨池心中无奈摇头的同时,嘴上却不含糊,勾唇道:“朝廷法度,是颁给天下万民遵从的。天子旨意,是颁给君子大人们遵奉的。此皆是陛下以一己之决定,面对众人。然陛下方才说,‘你只说你想要什么,朕都允你’,却是只单单对我这个小女子说的。”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是他们的主君,您要更改什么决定,他们自然该当遵守,这叫做循礼制。可是我这个小女子,并不要什么礼啊法啊,我只要陛下的一颗真心。陛下若是不践方才之诺,我便伤心,伤心到了极处。我既伤心,岂不辜负了陛下待我的一颗真心?陛下想想,可是这个道理?”墨池说罢,眸光盈盈,笑融融地瞧着元幼祺。
只瞧得元幼祺心神轻荡,觉得那频频而动的两片薄唇,无比的诱人。
霎了霎眼,元幼祺强自回神,无奈道:“你这张嘴啊!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巧辩?”
说着,她到底禁不住凑得近了些。
墨池强撑着精神与她周旋,实知此刻不是温存的时候,忙抽了手掌,按在了她贴近的唇上。
“陛下如此说,便是答应赐我一处宅院了?”墨池定定地瞧着她。
元幼祺闻言,好不失落,在墨池的手掌心内唔唔道:“阿蘅,你就这么喜欢外面吗?你随朕入宫可好?朕就能日日夜夜陪伴着你,还有丽音阁,还有所有人,他们都不可能再敢来伤害你!”
她神情殷切,看得墨池的眸子越发的柔若春.水,只差那么一点点儿,就要忍不住答应她了。
墨池不怕谁再来伤害她。如今,谁再想伤害她,那都是难上加难。
她就是舍不得看到元幼祺恳切又可怜兮兮的眼神,还有那句“日日夜夜陪伴着你”,这于她而言,是太大的诱.惑。
情.爱之中的人,谁不想要那人时时都在眼前陪伴着?
“我自幼寄人篱下,长大些便被教以技艺,意图坑害陛下的事,陛下也知道了,”墨池的目光黯了黯,又道,“这些年在丽音阁中,我日日被拘在那巴掌大的天地里,唯一的乐趣,便是拨弦。而这又是我不得不做的事……可以说,从小长到大,我并没有享受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亦好奇,那样的日子,是怎样的……”
她说罢,认真地看着元幼祺:“陛下待我好,倾心尽力为我着想,我都懂得,亦铭感五内。陛下真心在意我……的话,能够允我一段自在的日子,让我也知道知道,这人间烟火,是怎样的滋味?”
一番话,听得元幼祺感伤又心疼。
于是,她的秀眉纠结起来,犹豫道:“阿蘅,你内心里,真是这般想的?”
墨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点了点下颌,“是。”
她唯有如此说,才能打消了元幼祺的疑心。
须知,但凡她说出几分实言来,比如,若她说自己的贱籍身份此刻不宜入宫,那么,以元幼祺在意她到心尖儿上的- xing -子,必定会折腾出些不得了的是非来。
到时候,惹起的,可不仅仅是后宫之中的糟乱了。朝臣、宗室都会搅进来,干涉皇帝的决定。
而元幼祺肯定会为了自己与众人死扛到底,伤了君臣和气事小,若有人借机搅浑水,惑众生事,那么大魏江山便危矣!
墨池太了解元幼祺,太了解大魏的官场,所以,她决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元幼祺听到墨池答出那个“是”字来,眉眼便耷了下去,悻悻的。
墨池默叹,强烈的倦意袭来。
刚刚喝下的药汤中,亦有安神的成分在。她意志再坚,也快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