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自肃王叔当年开府,至今几十年,朕不希望它败落下去,”元幼祺勉励又道,“君舒,你当承继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之志,莫让朕失望!”
“谨遵圣命!”元君舒叩拜道。
她们二人这般旁若无人地对话,不远处的众人句句都听得清楚。
就算皇帝册封元理这个死人为世子很是诡异,但也不该是元君舒接旨啊!如今肃王已殁,阖府中地位最高者、最有资格承袭肃王爵位者,难道不该是肃王次子元璞吗?
总算有几个脑子转得更快一些的臣子惊然醒悟:陛下这是要……要将肃王府托付给元君舒!可是元君舒她……她是个女子啊!
他们的陛下,不仅开女科,如今竟是要封一位女亲王吗?
可是元璞……
他们看向目瞪口呆状的元璞,之前同情他的目光,此时都变作了幽深隐晦。
元幼祺拜祭了,颁旨了,似就再没有继续待下去意思。
她看都不再看元璞和还跪在地上的汤志玄,向立在群臣中的顾书言道:“顾卿府中近日可进了什么新鲜花卉?”
顾书言被点名,初时一愣,继而回道:“臣家中近日刚购了一株罕见的墨兰,陛下若不嫌弃,请移驾一观。”
顾氏出自江南,顾书言素来喜欢莳花、品茗等风雅事,众人并不以为异。然皇帝谁家不点偏点顾家,可见之前顾书言替皇帝分忧拔得了头筹。
果然是顾家啊!
群臣恭送御驾的同时,心里无不这般寻思着。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小元去顾府干吗~
☆、第一百九十章
皇帝与安国公一同离开了, 众人一直恭送到了门口。
原本皇帝该登御辇, 安国公该登自家的马车的, 不成想, 皇帝竟对安国公谦让了起来——
“朕的御辇上宽敞,索- xing -都是同路, 顾卿便与朕同乘吧!”
众臣皆瞪着眼睛瞧着,支棱着耳朵听着。安国公世子刚被从刑部调去协助郭仪主持女科, 虽说是个副手吧, 但以顾仲文的年纪, 这已经是破格任用了。皇帝如此重视顾氏,顾氏又一意逢迎圣意, 何愁不升发啊?
众人想想顾家, 再想想自家,觉得可供习学之处甚多。
此时,顾书言已经与元幼祺客套完毕, 又告了罪,方随着元幼祺登上了御辇。
御林军护卫, 天子仪仗开路, 一行浩浩荡荡往顾府的方向去了。
御辇辘辘而行, 内里的人几乎感觉不出车轮的震动。
元幼祺与顾书言君臣二人谁都没在意车驾如何行进,那不是需要他们关心的事。
他们先是彼此例行的寒暄,左不过元幼祺慰问一番顾书言的身体如何,关切一下顾仲文办差事可觉得劳累困难,说说“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与朕直言”之类的话;而顾书言呢, 问候了太后的身体,又关心皇帝的身体,尤其在看到元幼祺右手缠覆的绷布的时候,更是加上了一句“陛下为国事- cao -劳,也要善自保养龙体才好”云云。
元幼祺右手上的伤便是前一几日气急之下一拳擂在墨池卧房内的梳妆镜上的结果。波斯工艺制作的水晶镜,砸下去果然比铜镜厉害,碎裂的镜体直接将她的右手扎得血肉模糊,更吓得听到声音跑进来的唐喜差点儿哭了。
当时受伤的时候,元幼祺没觉出如何疼来,因为彼时心里的疼更折磨人。而今,在敷了上好的御用伤药之后,伤口很快地长出新肉来,那种又痛又刺痒的感觉便开始折磨她了,每每让她恨不能撕开绷布,挠个痛快。
这种刺痒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墨池那夜对她做过的事。
元幼祺不后悔把自己给了墨池,她恼的是自己蠢笨如驴,在被墨池折腾了一圈之后,才后知后觉。
眼下,她要是还不知道墨池在哪里,她就真的白痴迷墨池二十年了。
攥了攥又开始刺痒起来的右手,元幼祺看向顾书言。
顾书言被她颇含深意的目光盯得心头发紧。这双琥珀色的瞳子,与姐姐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到底,是顾家的外甥啊!
顾书言思及此,心中五味杂陈,再一次为元幼祺的江山- cao -起心来。
他于是更加端正了身体,向元幼祺恭道:“臣有一问,不知是否当讲。”
“卿是想问肃王府中事吧?”元幼祺了然地看着他。
“陛下圣明!”顾书言赞叹道。
“卿但问无妨,朕知无不言。”元幼祺道。
顾书言稍稍放心,才问道:“肃王老千岁是不是临终前写下了请封世子的奏折?”
元幼祺斜他一眼,淡道:“自然。卿之前也看到了,肃王叔仓促之下,来不及拟奏折,便写了一封书信与朕。”
果然是真的!
顾书言心潮涌动,不禁道:“老千岁乞请之人当真是元理?”
元幼祺挑了挑眉毛:“当然!朕可没作假!”
顾书言呵呵一笑,忙道:“臣非是说陛下作假,臣只是心中不明,请陛下指点迷津。”
元幼祺抿了抿唇,道:“朕知道,所有人都在疑惑,肃王叔向来不喜理皇兄,怎么会为他请封世子?若是请封,难道非要等到弥留之际才请封?之前那几十年都做什么去了?”
顾书言随之缓缓点头,这亦是他的疑惑之处。
元幼祺却忽的冲他扬唇一笑:“卿心中有疑,彼时却能及时为朕解忧,朕很欣慰。”
这是夸赞他在元君舒将那份烫手山芋擎向众人的时候,无人敢上前,而自己做了那当头第一个的事。顾书言忙称不敢。
皇帝是他姐姐唯一的骨血,又有那人的托付,纵是一时错了,他也会陪着皇帝错下去的。
只听元幼祺又解惑道:“卿也知道,嗯,宗室群臣都知道,肃王叔钟爱元璞,一直有立元璞的念头,但因着名不正言不顺不得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