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元安一听到公主两字,顿时面色一变——距今二十年之前的大齐之中,一位女真部族的公主入了明都,嫁入皇宫做了皇帝的嫔妃,便是辛元平与辛元安的母亲伊妃,而能够一眼见到他唤出公主的,大抵都是对此事犹记得的老人了。
辛元安一时间又惊又疑,敌意倒是少了几分,并未注意到那女子说出,自己乃是公主之子时,君氏那蓦然变了的脸色。
“公主殿下?”
那女子听到他带着疑惑的嗓音,抬手将面上的面幕取下后,露出面幕后神色温和的面容,细细的端详了辛元安一番,片刻后方才语带慨叹的问道:“伊真公主当初诞下双生子,小的那个才有蓝色眼睛,您就是那位五皇子么?”
辛元安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见她神色淡然谈起伊妃,露出的面容虽然白晳,发间却有几根银丝,仿佛年纪已然不小,便猜测此人乃是当初,与伊妃相识的旧人之一,他念及当初君氏侍奉伊妃,心中就有些疑惑这令符来历,以君氏这样的小小妾室,不可能会拥有这样厉害的令符,居然能引来这般武功高强,令他毫无防备便出现,且还知晓当年旧事之人。
想到此处他心头更是疑惑,伊妃亡故之前手中所握之力,其中大部分已交给他,而这玉令符上琼华二字,引来的此人又与琼华有何关系?
这般念头转动,辛元安唇角微勾,墨蓝色眸子一闪,问道:“伊真公主……您说的是我的母亲……伊妃娘娘?”
那女子见他不知,反倒有些讶异,良久方点头应道:“伊妃……不错,那便是公主进宫之后,大齐皇帝给的封号。”
辛元安闻言沉默了一瞬,念及母亲在记事之后,便不愿提及自己的姓名,他只曾在母亲留下的团扇上,瞧见用墨笔勾勒的伊真两字,此时经过面前之人一说,他目光微闪低声叹道:“原来母妃的名字,唤作伊真……却是知道这个时候,我才知道……”
“既然你知晓我的母妃,甚至知晓她的真名,还知晓我与兄长两人,甚至我的瞳色……那么你的主上想必与我母妃,有着很不一般的的交情?”
辛元安见到她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目光有些莫名的复杂之意,手指在袖中微微捻了捻,持着玉令符的那只手指向一旁,瞧见他们两人说话已然掩不住,面上的惊恐之色的君氏,含笑试探道:“能与母妃有着交情的,定然不会是后宅的姨娘,更何况她还是这副怯懦模样,你的主上应当不是此人罢。”
那女子转眼就瞧见君氏,对辛元安的话嗤之以鼻,目光刮在君氏身上如刀,显然对她也并无好意,转眼紧盯着那块玉令符,挥袖低低冷哼了一声:“这话如何可能?主上便是主上!我家主上的确姓君,却绝非是这个女子!”
说罢,她不顾辛元安若有所思,又带几分考量惊讶的眼神,抬手指向君氏冷声道:“她不过是我家主上之婢,当年主上分娩后重伤而故,便将少主人托付给此人,此人却一直隐瞒少主人身份,害得我一直找不到少主人,只能接受这婢女要挟,不得已待在她身边保护她!”
辛元安瞧见此刻君氏面对这女子,那几乎要脱出眼眶之中的惊慌,便知晓这个女子并未说假话,他几乎是在瞬间想到了方才离去,黯然失色面无表情的顾之素,以及君氏和顾之素那激烈的争执,君氏对那人和顾之静截然不同的态度——难道只有妹妹是姨娘之子,我就不是姨娘之子了么?!
那时顾之素一字字问出这句话时,那淡淡隐忍之中带着憎恨,却隐约有着解脱般的神色,辛元安只觉自己永远都忘不了,然而此时回想起君氏的态度,又看见面前这个女子对君氏态度,他脑中霎时掠过一丝光亮,不由肃了神色低声问道。
“你家少主人,是——”那女子闻言低叹一声,面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难以释怀的遗憾之色:“那时候琼华为了护住主上,逃到大周时几乎全都重伤,这婢女使我们错过公子诞子,后来琼华全然养好伤已是几年后,我们原本相信她不会欺骗我们,谁知这婢女却咬死不开口,因此到现下我们都不知晓,少主人到底是男是女还是双子,此刻又在哪里——”辛元安听到她这一番话,几乎是在瞬间就已确定,就算顾之素不是她口中,所谓的那主上之子,君氏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还有在顾之素走后,君氏拿到玉牌当做救命稻Cao,毫不在意他态度的模样,顾之素也一定并非君氏之子。
“……是之素,对不对?”瞧见君氏的面色在他们说话时,已然变得愈发慌张,也不自觉朝着背后床榻退去,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遮盖躺在床上熟睡的顾之静,辛元安眸子微眯转过身,霍然抬手用玉符指向她,声音森冷又带着杀意,“她口中的少主人,就是之素,之素他……不是你的亲生子,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胡话?”
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君氏一听到他说这个,却反常的镇定下来,目光直直的对视着他,仿佛没有说谎话一般,也很有些理直气壮,然而就是因为这样的态度,却更让辛元安怀疑,同样也不知辛元安怀疑,一直立在他身边的女子,也在同一时刻眸光微动。
君氏仿佛也察觉到,那女子真正将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时间不由咬牙切齿的恨,她强自冷静下来驳斥辛元安,缩在袖子里的手却忍不住发抖。
“你不要以为,方才听了我与之素的话,知晓我与素儿争执,便能这样说之素!之素他自然是我的孩子,他也是王爷的儿子,当初我生他的时候,很多稳婆丫鬟看着,我怎么可能鱼目混珠……”
“你说这话,就不觉得心虚么?”辛元安不愿听她再说什么,见她的身形遮蔽着顾之静,又思及方才她对顾之静的维护,他冷冷一笑蓦地走上前去,一把挥开了君氏扣住了女孩的脖颈,一点点用力令顾之静颤抖起来,“如若你不说,你尚且撑得过去,也不知道你的女儿——”君氏眼见这一幕发生,下意识就看向那女子,仿佛是要让那女子出手,然而这一次女子看出端倪,只是目光冷冷的看向她,一动不动的立于原地,顿时让君氏面色霎时惨白,却不知为何咬紧嘴唇,反倒紧盯着辛元安不放,仿佛要看他会做到什么地步。
辛元安见她还是心有侥幸,知晓这么长时间,顾之素的真实身份未被发现,君氏在此事之上,不是用普通方法就能逼问出的,唇角骤然勾出一个笑容,索x_ing一指点上顾之静的睡x_u_e,让她不论如何也无法醒来,便抬手自怀中取出一枚药丸,给沉睡的顾之静服了下去。
那女子之前也曾用过许多办法,不过总是在君氏身上逼问,照她看来君氏最重要应是儿子,而非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孩,因此她们曾暗中胁迫君氏,以她的儿子顾之素做筹码,但这样做了之后,君氏却没有一丝动容,她担心若是真杀了兄妹两人,君氏会破釜沉舟永远隐瞒,最终也没有动用太过激烈的手段。
而此刻眼看着辛元安的手段,女子却没有抬手阻止,反而静静的盯着君氏,面上的神色也四号不该,就仿佛要自君氏的脸上,看出此事的真相一般,手指不自觉慢慢握紧。
第124章 狼心狗肺
辛元安刚给顾之静服下药丸,顾之静便当即面白如纸,止不住的在榻上翻滚挣扎,却不论如何睁不开眼,一副痛苦万分不得解脱的神色,耗了没有多久就面如金纸,连挣扎也不挣扎了,唇角陡然逸出一滴滴鲜血来,胸口的起伏也减缓下来,眼看着好似是要不行了。
君氏死死盯着辛元安许久,见他任由顾之静翻滚挣扎,墨蓝瞳孔中无一丝动摇,反倒饶有兴趣的望着自己,她心中知晓辛元安不是那女子,那女子因为前事诸多渊源,尚能让她欺骗多年,此刻她若是再不开口说什么,顾之静就是真的要死了。
辛元安身为大齐的皇子,不怕与她这个小小妾室结仇,背后力量想要捏死她和女儿,犹如捏死两只蚂蚁,何况还是在女子的眼皮底下,女子也并未开口,显然是准备袖手旁观了,仿佛是要就此来告诉她,此时若是不说出真相,她就再也没有说出真相的机会了。
想到此处,她仿佛骤然被人抽走了骨头,骤然靠着床榻边上萎顿在地,抬手抓住了顾之静的衣摆,头上跟着冒出了许多冷汗,她拼命想要留住这个秘密,就是为了自己和女儿,若是没有了女儿,这个秘密的保留就全无意义——“不!不要对我的女儿出手!我——我承认就是……”
辛元安见她已经承认,也懒得再对顾之静出手,何况若是顾之静真死了,顾之素知晓异常,定然会怀疑到他身上,他并不怕君氏狗急跳墙,会把他的行踪供出来,却怕顾之素知晓一定伤心,见她承认就拿出药丸,抬手一弹到了顾之静口中。
“你的意思是……你这贱婢……你这贱婢竟当真将少主人,当做自己的孩子?”眼看着君氏承认此事,情绪波动最大的便是白衣女子,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君氏,还有那榻上渐渐恢复平静,仿佛再度陷入沉睡的顾之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突地低低冷笑一声道,“不错……若是如此的话,有些事情就能解释——”“当时你也怀孕了,那时少主人应当已经出生,我与青儿养好了伤来见你,你本应该是怀孕七个月的模样,谁知怀中已然抱着一个双子,那时候我和青儿都觉得奇怪,那孩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早产,后来也是因为你巧言令辩,又拿出琼华牌来威胁我们,我们厌恶你所以才没有调查,原来你当真竟敢这样——”辛元安立在她身边听她如此说,墨蓝色的眸子里幽暗光芒阵阵,念及月晦之前报来顾之素少时,被嫡母磋磨的连饭菜都吃不上,心中只觉得一阵隐痛兴起,以及对君氏母女的厌恶更深几分,目光冷的犹如在看死人。
“她不仅敢骗你们,还敢任由嫡母磋磨你们的少主人,若是你们的少主人再弱一些,怕是早在我见到他之前,他就不得不受那位长公主钳制,为了与自己毫无血缘的人卖命,此刻还不知道到底是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