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素并不知道其中曲折,只看身边的清欢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这个奴婢没有打听到,却知晓三爷的尸身,如今已经运回王府。”
清欢没有打听到这个,倒是正常。
顾之素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暗光:“太夫人如何反应?”
清欢一听他提起这个,自己知道就立刻回答:“太夫人受不住这个消息,直接就晕过去了,看起来仿佛情形不好……府医如今在主院那边,王爷已命人拿着对牌,让人去宫中请太医来了。”
太夫人平日里那副拈着佛珠,好似一切都尽在掌中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一般活灵活现,顾之素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方才望着主院的方向幽幽说道:“太夫人这样冷情的人,到底是逃不过亲子去世,此刻十指连心之痛啊——”虽说太夫人对他这个庶子,为了顾氏甚至起了除掉他的心思,但毕竟太夫人不像是辛氏,如今也并未对他用什么恶毒手段,所以他暂且不愿对太夫人用计,若是太夫人抗不过顾文英之死,以及即将自宫中传出的顾文瑜之死,那么也就不必他再费什么心思动手。
一旁的清欢见他垂着头,好似是在伤心一般,她就想起了自家少爷,此前是被太夫人护着,如今才能一直安然无恙,要是万一太夫人出了事,自家少爷就没有人护着了,一时间面上流露焦急之色:“少爷,您说太夫人……太夫人会不会出事啊?”
“放心罢。”顾之素抬眼看到她焦急,知晓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太夫人之间,还是连成一线的,倒是没有多做解释,反而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安慰道,“太夫人一向身体硬朗,不会如此轻易就倒下的。”
清欢一听太夫人没事,也不管太医是不是这么说,就相信了自家少爷的话,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低声咕哝道:“是么?这就好。”
顾之素眼底含着一点无奈,扫了她一眼之后,将眼光转向了三房方向,想到三夫人和顾之淮,不禁低声喃喃着说道:“不过倒是三房那边,三叔就这么突然死了,只剩下三婶和两个嫡子,他们大抵不会善罢甘休。”
清欢听到他喃喃自语,露出一头雾水的神色:“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三爷都已经——”顾之素没有给她解惑的意思,反倒抬手指了指屋子,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如今消息既然定了,其中也并无我们的事情,我们就只需静观其变,你去准备几件素色衣服,等一会我该听到消息,要穿着那素色衣服去主院。”
清欢闻言,如小j-i啄米一样,连连点头:“是少爷,清欢马上去准备!”
待到清欢的身影消失在屋中,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谈话,却没有c-h-a言的连珠上前,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道:“少爷,那三房那边,会怀疑到——”“三叔刚死的时候仔细查察,都不一定抓住我们马脚。”顾之素看着他面上紧张之色,薄唇蓦地掀起一丝淡淡微笑,脚步轻缓朝着屋中而去,一边走一边轻声安慰道,“此刻连春宴都过去了,我们已经全然无忧,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说罢这话时,他的脚步已然踏上台阶,不自觉顿了一霎:“父亲当初既然一力承当,在祖母面前遮掩三叔消息,那么在三房和太夫人的眼中,三叔的死和父亲脱不开干系,父亲是必要给三房补偿的,而这个补偿——也正是父亲想要看到的。”
顾文英这个三房主事者死了,三房之内如今只剩下三夫人,还有一个嫡双和一个嫡女,没有了顾文英的三房摇摇欲坠,嫡双和嫡女还没有成家立业,若是顾文冕想要自中择其一,将人送入宫中嫁给太子,自然是挑两个嫡子其中一个,这样既给了三房的补偿,让他自己成为三房后盾,又能够堵住二房的嘴,还能让太夫人无话可说。
当真是精打细算,谁都没有放过。
一旁的连珠在他说出,顾文英的死和顾文冕,此刻已经脱不开关系时,眸子就是骤然一亮,立在原地没有跟着他进门,反倒是安静的思忖许久,方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还不等低身进门帮着清欢,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嬷嬷快步领着丫鬟,正快步朝这边而来,一瞧见守在门前的清欢,就稍稍点了点头低声问道。
“四少爷呢?”
连珠神色恭敬面上丝毫看不出,已知晓顾文英之死的模样,看了一眼方紧闭的屋门,反倒压低了声音回道:“少爷在里面更衣,嬷嬷有什么事么?”
话音刚落,顾之素的声音就透过木门,于内中响起:“是谁?”
那嬷嬷看了一眼连珠,发现连珠一听顾之素说话,就悄无声息后退一步,面上的神色更是恭顺,她立时对顾之素调教下人的本事,稍稍另眼相看了一些,闻言就跟着垂下头来道:“回四少爷,老奴是太夫人院中的,特地过来给您报信。”
第173章 死因是何
屋中的声音停了一瞬,仿佛是有些惊讶,主院居然会有事来找:“什么事?”
嬷嬷闻言不曾犹豫,面上露出几分哀戚,声音愈发低沉些许:“三老爷没了,太夫人刚才为了此事已经晕过去,如今刚被太医救醒了,王爷吩咐我们前来告诉各位夫人少爷,让各位少爷夫人立刻前去主院。”
屋内先是静了一霎,随即一声叹息,顾之素声音低哑,仿佛有些伤心般,片刻后方才回道:“我知晓了,多谢嬷嬷。”
话音落下之时,那嬷嬷再度低身一礼,带着丫鬟们离了溶梨院,连珠目送着他们离开,刚抬脚准备上台阶,就听那雕花大门轻轻一响,顾之素着一身素白长衫,其上隐约有着青竹暗纹,缓缓踱步而出目光深沉,看了他一眼之后低声道。
“既然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我们现下就该去主院了。”
连珠闻言,低身应道:“是,少爷。”
“三叔没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临江院中,顾海朝刚在屋内坐定,还没等端起茶盏,就听闻了主院那边,传来顾文英的死讯,顿时面色一变站起身,不敢置信和辛氏对视一眼,压低了声音喃喃道。
“方才父亲忙着去主院,就是知道了此事,要告诉祖母么?”
辛氏听了他的话之后,手中的茶盏一顿轻轻放下,望着那报信的嬷嬷走远后,挥袖让屋中的众多丫鬟退下,直起身来朝着外间走了几步,纤细的身影映在窗前光芒中,愈发显得狭狭长而森然,目光里更是闪烁起幽幽暗光。
“这件事不对劲——春宴之前,三弟就在府内消失,当时王爷说三弟办事,我也就没想什么别的,可是如今这才过了几日,三弟就突然没了,这未免也太过奇怪了些。”
顾海朝听辛氏这么说,倒也点了点头赞同道:“母亲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
两人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屋中的角落之中,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母亲……,,顾海朝在听到这个声音瞬间,顿时面色微变朝着角落看去,当看见站在角落中的顾海棠,并未随着方才那些丫鬟离开,而是一直悄无声息立在这里,眼底闪过难以抑制的怒意,刚准备开口训斥的时候,知晓儿子已然对女儿不耐烦的辛氏,却先一步目光闪烁开口说道。
“海棠,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先回去屋子里罢。”
顾海棠神色满是怯生生,这样的神色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陌生之感,让辛氏不自觉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亲生养大的女儿,虽然顾海棠做错了许多事,但辛氏不愿抹去母女之间的亲情,所以她对待顾海棠的态度和缓些,也不肯让顾海朝对顾海棠做什么。
顾海棠没有发现这一点差别,只是听到了辛氏的话之后,缓缓垂下头来眨了眨眼睛,愈发显出了几分可怜:“可母亲,三叔那边……”
顾海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什么都不必说了:“三叔不需要你去看,你只要好好呆着,不给我们添麻烦就行。”
顾海棠被他这么一驱赶,眸中不由泛起泪光,手指更是死死的掐着手心,却也不敢反抗顾海朝的话,只能委委屈屈的低身一礼:“我知道了,哥哥。”
辛氏目送着顾海棠的身影出去,终究想要吐出口的话没有说,待到那脚步声渐渐远走之后,方才看了顾海朝一眼略带责怪的道:“你对她这么凶做什么?当心她恨上你。”
顾海朝望了一眼辛氏,低身复又坐了下来,将那盖放下的茶端起,唇角眉梢尽是轻蔑之色,语调却比方才低了许多:“恨上我也无甚要紧,正反她已经是定了的人,难道母亲还未下定决心?”
辛氏想到他之前跟自己说的话,就是一阵的心惊胆战,唯恐他受不住顾海棠的样子,当真不告诉自己就动了手,迟疑了一瞬之后试探着问道:“如今你三叔刚没了,你父亲大概也不好受,难道就这一段时日,你也忍不住了么?”
顾海朝听到她这句话,手指轻轻一放,任由茶盏落了下来,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眸光若有所思回转,落在了辛氏的身上,笑容中满是戾气:“母亲,不是我忍得住忍不住,而是您同不同意。”
“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今天就说个明白。”辛氏看着他带着杀意的眼睛,生怕他真的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为了他自己的仕途就对顾海棠下手,握紧了袖中的手帕紧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可以让顾海棠这个身份死,但我要我的女儿活下去。”
“原来母亲是这样想的。”
顾海朝其实早就已经想好,到底如何让顾海棠顺利的去死,只是碍于辛氏毕竟是长公主,又是他的亲生母亲不好违抗,要是瞒过辛氏将顾海棠处置,怕是辛氏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得了辛氏的准话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并未思索就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