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走后门看完整剧本?就算她放下自恋,她也没那个时间吃透啊,贪多嚼不烂。
好在罗望记性不错,对荣宅管家荣怀这个角色有印象。
荣家做布料生意,三十年苦心经营,如今已是一方富贾,远近有名。荣宅的管家原先是荣怀的丈夫,荣怀跟着长房夫人,也负责教导仆从,后来荣怀丈夫急病离世,一家子念旧,就让荣怀做了管家。
荣怀的眼界其实比她的丈夫开阔,做了管家后,宅子里的大小事务都料理得井井有条,生意上的事情也能出出主意。
当荣家遭到暗算,资金一时无法周转,老爷气急昏倒,受了挑唆的合作店铺纷纷上门来讨要银钱,场面混乱之时,荣怀说服荣念出面应对,这才暂且解了危机。但在这之前,两人看不出什么交情。
至少剧本上没表现出来。
剧本上连荣怀去找了荣念都没写,前脚荣怀离开前厅,后脚她就推着荣念出来了。
罗望:“……”能照剧本演吗?
丛然老师含笑走向她。
别说含笑,丛然老师长着善人的脸,不笑都很可亲。
但刚被坑过的罗望心中怀着敬畏,还无意识地撑了一把扶手,好像想要站起来问好。俞柳赶紧按住了她。
罗望满带歉意地看着丛然,张口想要说话,然而短短几步,没见丛然的表情怎么改变,只是笑着的嘴角微微一敛,气质就和刚才不同了。
罗望心下惊诧,立时脸皮薄红,觉得自己对着杭朔耍的小心机无异于班门弄斧。
她不是没有和老戏骨合作过,既然能被称作老戏骨,一秒入戏的本领当然必不可少,罗望深知自己与他们有太大的差距,去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从前,她因为和老戏骨有对手戏,看剧本揣摩过对方的角色,心里有个底,这一次,就在丛然朝她走来之前她还对荣怀只有个笼统的印象,现在她却感觉“荣怀”在丛然身上活了过来,跳过剧本这一道,直接由假想变成了真人。
丛然停下了,好像面前有一道门,她抬手扣了两下,同时旁边竟然有人模仿出了敲门的声音,罗望心里又一咯噔,这是观音来震小妖的架势啊!旁边模仿声音的莫不是善财童子?
“门外”的丛然低声问:“大小姐,方便说话吗?”
这时俞柳推动轮椅向前走了两步,罗望回过神,趁机飞快地调整心态,开口:“请进,怀妈。”
这几个字声音轻,气息平,不显病弱,有点像是清修之人。
但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就知道她的确身子骨虚,或许是大病初愈。
手头没那么忙的人都悄悄看过来,关注着这场试戏,当中一些人对罗望的演技存有怀疑,想要瞧瞧她有多大本事,另一些人则抱着看她出丑的心疼,等着她被丛然好好“教育”。
丛然进门,说道:“大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打扰,病好了仍住在这处,听不见前厅的喧哗声。”
罗望声音平缓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丛然露出几分慈爱:“大小姐冰雪聪明。我来找你实是迫不得已,眼下前厅闹哄哄乱作一团,都来提前讨要银钱,老爷前两日气病了,这事不敢再让他费神,宅子里无人出面。”
罗望微微皱眉,但并不着急,问:“荣克在哪里?”
丛然有些无奈:“不知道。”
荣念是二房姨娘的第一个女儿,也是荣家的第一个孩子。荣克是荣家第二个孩子,大房夫人独子。荣老爷有意让荣克继承产业,但荣克却很崇尚先进思想,动不动跑出门不见人影。
罗望眼中露出几分惊讶:“爹病了,他不在床前伺候吗?”
因为没看过前面的剧本,罗望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根据后面的情节看,荣老爷是个守旧的人,给长子取名“克”就有着“克己复礼”的含义。荣克现在满脑子先进思想,但毕竟从小受了父亲熏陶,不可能一下就把就观念抛到脑后,就说孝道,荣克肯定不会丢。
荣念之后与荣克有一场辩论的戏,就辩的是先进思想与传统思想孰优孰劣,所以罗望对荣克这个角色比较了解。
荣怀是贯穿始终的角色,所以丛然有完整的剧本。
她叹了一声回答:“近来绸布店生意不如从前,老爷心情焦躁,前两日大少爷要和同学到街上宣讲,老爷听说有学生因为这个被抓起来过,不同意他出去,两个吵了一场,大少爷离家后就没再回来。他应当还不知道老爷病了,否则,唉……”
听最末这一声叹,罗望明白荣怀心眼里偏爱的是荣克,她思索了一下,问:“夫人呢?”
丛然:“来的都是蛮不讲理的男人,夫人出面恐怕也压不住。”
夫人都不敢出面,剩下俩姨娘就更不用说了,别事情没谈拢,反被人调戏几句,等卧病在床的老爷知道了恐怕一蹬腿就要过去。
罗望听了这几句,大概就摸清其他角色的性格。
荣念还有两个同母所出的弟弟,一个只会读书作画,一个年纪小性子急。还有三房姨娘生的一对双胞女儿,年龄太小,躲着更好。因此,荣怀看自己维持不住场面,就来找了冷静的荣念。
想通这些,台词就好编了。
罗望锁着眉头,目光黯然:“身为长女,我自知有责任为家中排忧解难,可惜我身体是这副情况,平常独自静养在这偏僻小院,对生意上的事是一窍不通。怀妈邀我出面,我情知应当如此,可是家中生意我一问三不知,恐难让那几人信服。不如请各位掌柜的来与他们相谈?”
既然丛然说是“劝说”的戏码,荣念一开始肯定要推拒一下。
丛然又是深深一叹,接下话:“大小姐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明白?”
言下之意:你说的都是废话。
罗望心想:不说废话我说啥?
“只是大小姐有所不知,荣家现下——拿不出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