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彻雪带我过来的时候那可是拐了多少个弯走了多少个廊角啊。
“咦,为何其他院子里人都那么多,这里除了你和重紫丫头外,我也没见到几个人啊?”我不解的问道。
“主子常年都不在府上住,也只是今次龙眷,在这里多呆了些时日,不然,主子一早的奔去淮南了。”
哦,对了,彻雪好像在淮南是个什么官,淮南…淮南直司瓒。
我点点头,“你们主子真了不起,这么年轻就当上一大官,果然是生在金星陆家啊!”
莲香急忙辩解道,“你不能这么说,我们主子熬到今天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看着她特严肃的样子,我觉得分外好奇,毕竟是牵扯到彻雪的过去,便收起了懒散,道了歉,待她脸色缓和之后。循序善诱的勾着她说给我听,她本不愿,但仍倔不过我的软磨硬泡,最终将那板起的脸化成似水柔,逐一讲来。
彻雪十六岁时应考上了上书院甲榜天启第三名,本能舒舒服服的留在黎阳做个上书院的校师,可她却托了她的恩师王忠献大人请了外放的职,去了淮南钱柳乡做了个小小的父母官。
莲香跟着彻雪到钱柳时,那地方几乎已无人烟了。离乡的离乡,走不动的老人家饿死荒野的比比皆是,那景真是,路旁枯骨百家冢,乡中草木独根生。
连野草都挖起来充饥,浊水瓦盖伸手向天求。
她们到的时候,听邻县带路的人说,龙神庙早被愤怒的人群强拆的砖瓦不剩了。莲香说的时候,每说一句,就叹息一句。
当年钱柳乡接连一年暴雨一年大旱,乡知无能,灾款米粮并未及时分发下去耽误了灾情,王上震怒立废乡知,恰好有这么一关,王上派的使令急传穆左礼穆大人好歹将事件平息后,这烂摊子一时间没人收拾,可与穆左礼大人同去的彻雪却有了这个意向。
可彻雪并没有任职的资格,因为只有参加过吏部举的宝典试才能有机会外放为官。要取得吏部宝典试的资格,必须在上书院任满三年。
她四处奔走疏通,最后经王忠献大人作保,加之满朝文武无人愿意打理这烂摊子,这才成行。王上特地许了她免其乡三年税,又责令当时淮南总司择工匠巧手千名,配谷种两年,分拨批给。
头三年,彻雪除了年关述职省亲的七天外,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是耗费在淮南的。重紫也是在她赴任钱柳乡前被爹娘卖到外乡然后又跑回来的,那时正在路上的彻雪,救起了几近饿死的重紫。
彻雪就在那荒废的钱柳乡一待就是四年。
四年后的钱柳已是家家有田,户户有米,逢年过节能吃上一顿肉的安泰生活了,虽说不能和临近他乡想必,但至少,一切处于百业待兴中。
监台上书,龙颜大悦,调准回京,被彻雪婉拒,上书奏,愿任职淮南。
正当淮南连城使卸任告老还乡,调令淮南连城使。
钱柳乡就属于连城辖内,彻雪欣然领任。越二年,升任淮南直司瓒。
我瞪大了眼睛听着,心里不由得有种情愫在堆积。
若是他人我必然嗤之以鼻,然后甩下句,沽名钓誉之辈。可这句话用在彻雪身上,我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现在的感受了。
虽然我不在官场混,但总觉得是个官都打破了头皮往黎阳钻,或许这下面的地方官天高皇帝远能做一方小霸王吧,但似乎这两点都不适用于她。
说是沽名钓誉,就凭他们金星陆家的牌匾,都已盛极。
看来她这抗旨不尊的毛病由来已久啊,不由得想起封龙后街头巷尾传着的那杜撰的《擎天子巍巍重峨书》,我扬了扬嘴角,这陆家小姐,还真是强硬着呢。
“走,放风筝去。”我拖了莲香,一路冲重紫练功的地方走去。
莲香持着线轴,我拽着引线,重紫在一边石头上打坐练气。
五彩的燕子飞上天,墨色的脑袋金色的翅,橙郁郁的嘴儿描红线的身,七八个色穿插在一起,倒一点都没觉着别扭,反而显得生动的很。
今儿风势好,我一下一下的拉着线,手里面送着长短,没多会就只能看见那墨色的脑袋了。松了手,我就立在一边看莲香带劲的玩着,仰着脖子看,几乎都飞出天外,进了云层中,看上去比指甲还要小。
我还故意朝重紫做出大声,让她听见。她刚睁眼就看见我冲她挤眉弄眼的,也恨恨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就闭上眼不做声。
唉,不就是那天把她的小纸人儿玩坏了么,小心眼吧。郡主那有的是,我还琢磨着哪天回去,给她送几个过来呢,保证比她玩的那些花样新鲜。要提起玩的物件,估计这黎阳城里,没一家能比得过郡主那藏宝阁。
正想着,忽的平地一阵大风起,猛烈无比,我第一个反映就是伏下身爬在地上。耳边传来莲香的惊呼,身边的重紫蓦的起身飞步过去护住了莲香。我顺着莲香的目光看去,却是风筝放线的方向。一道金芒闪现,黑压压的乌云遮日,泛白的云朵中金光四- she -,像是纸里包不住的火,正是愈裂前的征兆。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四方,那种威压…就像是万民臣服,不,天下万物皆要朝圣于此。
我匍匐着靠向莲香和重紫,她们俩看起来也是不好受的,重紫把莲香护在怀中。我看见一束丝线从莲香手中直伸向天空,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风筝的线轴,莲香还是紧紧的握在手中。
那金光就是从引线另一头传来,兴许是…引了天雷。
“莲香,把那线轴扔了,快!!!”她当时已经愣住了,只见重紫从她手里将那线轴夺了出来,扔到五步开外。
轰隆一阵怒雷,紧接着就是豆大的雨点顷刻间瓢泼而下,那天边的闪电更是惊人了,就连我也忍不住捂紧耳朵。
“走,快走!!”我朝重紫和莲香声嘶力竭的喊着,从地上爬起来跃过栏杆打开了最近的一扇门。“快!!”
重紫几乎是抱着莲香冲进来的,我立即将大门关上,浑身不住的颤抖,雨水已经将全身浸透,可我却有种冲动想看看外面的情景,我趴在门上,从缝隙中向外张望。我确信这时的我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那种吸引力就像是——忘川桌子上摆的那块小石头,可以将任何的兵刃铁器吸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