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碗不堪受力,蓦地碎作一地,芙蕖山楂羹随之溅洒开来,满室生香。
那鬼一怔,本能地低下身去,用手去捡,却见一人行至他面前,取出一块碎银来,道:“再去要碗新的罢。”
“多谢姑娘好意。”他听得一把略显低沉的女声,出言婉拒,同时抬眼去瞧,只见那人身着红衣,墨发过腰,容貌甚美。
酆如归亦不坚持,收回碎银,施施然地又上了楼去,于姜无岐身旁坐下。
姜无岐饮了一口芙蕖熏茶,问道:“如何?”
酆如归抢过姜无岐那盏芙蕖熏茶,故意将唇压到姜无岐饮茶那处,轻呷着道:“你吻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姜无岐万般无奈地低下首去,吻上了酆如归的额角,却被酆如归以左手按住了后颈。
酆如归摩挲着那藏于皮囊下的颈椎骨,诱哄道:“姜无岐,吻我的唇。”
姜无岐一吻上酆如归的唇,酆如归唇缝间便探出了舌尖来,轻刷着姜无岐的唇缝,见姜无岐不为所动,又引姜无岐说话:“这芙蕖熏茶你认为如何?”
姜无岐堪堪松开唇齿,意欲言语,却被酆如归那舌尖趁机钻入了口中,同时将一口芙蕖熏茶渡入了他口腔内。
他猝不及防,连连轻咳,酆如归却是坐到了他腿上,下颌抵着他的左肩,左手从颈椎骨而下,轻拍着他的背脊,为他顺气,右手则绕到了他背后,仍是端着他的那盏芙蕖熏茶,慢条斯理地轻呷着。
见他将要缓过气来,那酆如归竟是掐住了他的下颌,逼得他露出口腔内里来,紧接着,他的口腔便被芙蕖熏茶填充得满满当当,无一丝缝隙。
他好容易将芙蕖熏茶全数咽下,却见酆如归轻拭着他残留于唇角的芙蕖熏茶,满面歉然地道:“抱歉,我仅仅是想捉弄你,不曾想,竟是惹得你呛了茶水。”
他自然不会责怪酆如归,立刻摇首道:“贫道无事。”
说罢,他又认真地道:“这芙蕖熏茶香韵难寻,兼具茶香与花香,入口又有些微甜意,贫道此前从未见识过。”
酆如归未料姜无岐被他轻薄了一番,非但毫无所觉,居然还认真地回答之前他为了引得姜无岐松开唇齿,才信口所提的问题,不禁忧心忡忡:这姜无岐这般好骗,有朝一r.ì会被旁人骗了去罢?
他坐在姜无岐腿上不愿下来,左手轻抚着姜无岐由于咳嗽而略略泛红的面颊,与此同时,放下茶盏的右手竟已暗暗地自姜无岐的后襟潜入了一指,为了分散姜无岐注意力,他沉声道:“那鬼应是以人血为食,但他已有三r.ì不曾吸食过血液,照此下去,他至多十r.ì,便会魂归地府。”
姜无岐忽觉后颈微微作痒,以眼角余光一瞥,才发现是酆如归的指尖在作怪。
许是习惯于纵容酆如归了,他即便知晓酆如归又在作弄他,却也不出言阻止,只伸手扶住酆如归的后腰,将稍稍从他腿上滑下去了一些的酆如归提了一提,才道:“那便随他去罢。”
方才将芙蕖熏茶渡入姜无岐口中时,酆如归都未如现下般心跳得厉害。
——因为这相当于姜无岐默许了他可坐于姜无岐腿上。
他望住姜无岐的眉眼,又是忐忑,又是激动地问道:“你不讨厌我坐于你腿上么?”
姜无岐反问道:“贫道为何要讨厌?”
闻言,酆如归收回潜入了姜无岐后襟的手指,亲热地蹭了蹭姜无岐的下颌,继而正色道:“他已然是鬼,魂归地府自无不妥,但奇的是他身上竟是沾染了百余鬼气,鬼气微弱,他与那些鬼过从不密,十之八九是比邻而居,并无过多的联系。”
“按你所言,他邻人当中有百余只鬼?”姜无岐愕然道,“若是这百余只鬼俱是依靠吸食人血存活,怕是已有不少活人为他们所害了。”
“那鬼身上无丝毫怨气,其他的百余只鬼我不曾蒙过面,无从判断,我须得去见他们一见。”酆如归扫了眼楼下又重新端了碗芙蕖山楂羹,正往门外走的那鬼道,“我们且跟上他。”
姜无岐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放于桌案,便与酆如归一道下了楼去。
这芙蕖城内处处铺着青石板,有些生了裂痕,一踏上,青石板的另一头便会翘起,此地昨r.ì大抵是落了雨,青石板底下藏有雨水,一踩到碎裂的青石板,即会激起雨水来。
故而,酆如归的鞋面上沾染了不少雨水,他倒也不在意,全神贯注地盯住了那鬼。
那鬼因穿着的缘故,在人流中颇为显眼,但诡异的是,从那鬼身侧经过的行人不知为何陡然增多,甚至有些戴着斗笠,穿着黑衣的男男女女。
姜无岐亦觉察到此,略微施展身法,破开人群,欲要捉住那鬼,但未及他抵达那鬼所在之处,那鬼早已消失无踪了。
见状,酆如归从河畔折了一枝莲蓬,又挖出一颗莲子来,送入口中吃了。
姜无岐行至酆如归身侧,低声道:“方才实在是大意了,岂料,他竟有这许多同党,未免打C_ào惊蛇,今r.ì便不追上去了罢。那店小二瞧来与他相熟,我们不若先去打探一番。”
酆如归取了一颗莲子以指一击,只见那莲子腾至半空,而后便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姜无岐唇上,姜无岐将其捏于指尖,张口欲食,却被酆如归夺了去。
酆如归剥开莲子,取出莲心后,才送到了姜无岐唇边。
姜无岐吃罢,苦笑道:“贫道与你说正事,你勿要玩闹了。”
酆如归方要出言,却有一个垂髫之龄的女童跑到酆如归面前,摊开手道:“姐姐,我们这莲蓬是不能随便摘的,是要卖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