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见到阳光就浮躁,看电子文件一概都看不进去,那小半年好不容易习惯了公司人际关系,搭建好的胫骨,一记分筋错骨手断的七零八落。所以说,人还是该多通通人气,一个人待久了就觉得全世界都不对劲。
陆遥幸每天看着办公室外来来回回的同事,听着助理叽叽喳喳的说话,就特想从窗台飞扑出去聊表烦躁。可再不耐烦,她也爬不上窗户,而且林谧如同巨型镇宅之宝在沙发上端庄典雅的守着,但凡陆遥幸有点动静就唰一下抬头,两只眼睛清晰明了的写着‘疑惑’。
陆遥幸总忍不住想起这些天她背自己来公司的情形,说不上似愉快还是害臊,总之没有所谓的自尊心受挫,她陆某人的骄傲反正在林谧身上已经毁的七零八落了。
林谧写题目写到一半,忽然感觉到视线,她偏过头去看陆遥幸:“需要我拿什么东西?”
陆遥幸摇头说:“我跟你妈她们说好了,下周就回县城吧,快年底了,这边的事情也不需要我,而且有工作还可以远程。你这半个学期都没晚自习总是不太好。”
“说实话,晚自习也就是写作业,只是现在是一个人写,晚自习是一群人一块儿写而已。”林谧换了只新的水笔芯,余光瞥见手表才发现已经是午饭时间,她连忙收拾好题本跑出去:“我去楼下餐厅给你打饭。”
“其实可以打电话让外卖送上来。”陆遥幸说完,人也已经跑没影了。
林谧急匆匆的走得快,连喘气都没功夫,拎了两个便当盒回来,站在新换的玻璃门前,就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她知道那个罗京又来了——这段时间,罗京经常过来串门,不是拎着花就是拎着补汤补药,每天都变着花样来,公司里的人都说他品位高还细心,连助理小姐都在调侃他跟陆遥幸登对。
虽然就家世跟样貌来讲,他们两个确实登对,可是这个世界上登对的人少么?有必要都在一起么?林谧自问自答的说:“没必要吧。”
她在公司的几天,听得那些传闻次数多了,心底烦不胜烦。助理小姐刚好见她双眉紧皱的立在门边,下意识紧了紧背脊,抬起手里的托盘:“这咖啡......”
“我送进去吧。”林谧看了她一眼。
李助理现在防火防盗防林谧,公司里能砸的利器都被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就怕她这个小祖宗神经病发作又来检验玻璃门的硬度。
“林谧也在啊。”罗京看见推门进来的林谧,露出个长辈慈祥的微笑:“这鸭汤我亲手炖给你姐补身体的,你要不要喝点?”
林谧面无表情的把咖啡放到他跟前说:“谢谢,我不需要补身体。”
罗京碰了个钉子,继续努力套近:“明年就高考了吧,准备到哪里上学?省内学校的话,你罗哥认识的朋友还不少。”
林谧:“看分数吧,还不确定在哪里。”她拎着饭盒正想着要怎么办,那头陆遥幸已经开口:“我这边要吃饭了,回头再联系你?还是要留下来一块吃?”
罗京:“我吃过了......”
陆遥幸笑了笑:“那你自便。”说着拿眼神看林谧。
后者这下反应极快的走过去,转过身蹲下,等陆遥幸爬到背上再抗起人飞速往旁边休息室走。
“......”罗京目瞪口呆的看完全场,傻在门口站了站,脸上神情不断变换,最终只能毫无所获的来而复返。
林谧背着陆遥幸进屋,再抬起左脚带上门,把外头的目光格挡在外。而门一合上,陆遥幸就开始不安分了,她举着餐盒递到女生眼前说:“有芹菜。”
林谧面无表情瞥她一眼,低头打开自己那份,“我咳嗽。”
陆遥幸挪动屁股,蹭到她边上:“没关系,我体质好。就算传染了,我还能陪你喝双黄连。”
“有毛病。”林谧伸出筷子往她餐盒里夹走绿油油的芹菜,然后发现餐厅的不厚道,一道鱼饼抄芹菜,两片鱼饼,一大碟的芹菜,这是喂素食动物呢。
她把自己盘里的肉丝拨到陆遥幸那边,说道:“高峰期,没抢到好菜。你吃点鸭汤补身体吧。”
陆遥幸好笑的看她:“我都说订外卖,你又不肯。而且,我不喜欢鸭汤,喜欢王八汤。”
林谧反手给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胳膊肘:“滚!”吃了口饭:“外卖先不说干净不干净,主要送过来的米饭都不热了,吃了容易肚子疼。”
陆遥幸继续笑:“我不爱吃青菜肉丝,不够味。”
林谧夹了肉丝在鸭汤里涮了涮,又在辣椒酱上沾了沾递过去:“吃吧,辣不死你。”
陆遥幸见她前两天感冒咳嗽胃口不好,今天总算能多吃点,干脆打电话又让楼下餐厅送了两份点心上来。林谧看了她一眼没拒绝,谁跟吃的过不去呢。
如此又过去几日,渐渐的,大把大把的文件资料就劈头盖脸的下来,陆遥幸总算在正常交流下找回了那个神经质的自己。而几日后,回到县城陆家,每天早晨,她起床时,家里人都出去了,床头摆着张姐做好的早饭。
有一回周五,张姐外出采购食材,陆奶奶又跟老伙伴出门。她看了眼床头的稀饭,嘴里觉得没味于是偷偷下床。医生说这小半年不能剧烈运动,要循序渐进的复健,可她还是忍不住撑着墙边的柜子往门外挪,凭着一点点的知觉蹭到二楼楼梯口。
陆遥幸刚要抬脚走,突然左腿一软,险些以劈叉的姿态从上边滑下去。这时,一阵小旋风从隔壁屋窜出来,揽着她的腰往后倒,给女人当了个柔软的垫背。
陆遥幸偏过头,看见林谧喘着气,带着责备的眼神,没料到这家伙今天会在家里。她张了张嘴,忽然有些语塞。
姿势诡异的缘故,林谧刻意后仰了脑袋,差一厘米就能唇贴上唇,呼吸都落在彼此的脸上,温温热热有点痒。陆遥幸闻到她嘴里的香草味,应该是刚吃完糖果,大清早的也不怕蛀牙,嘴角还有点碎末。
楼下大门紧闭,又没有开灯,视野昏昏沉沉,家里人一个不留,空荡荡的楼道上,除了她们的呼吸声,没有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