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你便不活了?你娘亲含辱忍垢地诞下你,本宫含辛茹苦教养你长大,就是让你……让你今日为了她自戕的?”韦贤妃声色俱厉道。
一旁的元承宣闻言,愣怔。他惊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不得了的秘事。
元幼祺面目讥讽地睨着韦贤妃,森寒慑人道:“母妃不必拿这种话来提醒我!母妃是我的恩人,大恩人!天高地厚,万死不能报偿!我省得!”
“本宫抚养你,是为了图你的回报吗!”韦贤妃凄厉道。
元幼祺狠狠别过头去,不想看到韦贤妃眼中的泪水。
“母妃确是不图我回报,却想时时事事- cao -纵我!想我时刻听你的摆布……母妃可曾想过,我是何等感受!”
“在你的眼中,那些……那些都是在- cao -纵你?”韦贤妃颤声道。
“是!母妃何止想- cao -纵我?所有人母妃都想- cao -纵!”
元幼祺说着,蓦地悲从中来,“你想- cao -纵便- cao -纵,可你却不知,就是因为你对父皇——”
元幼祺说着,戛然噤声。
韦贤妃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个时辰前,魏帝刚被抗旨回京的元承平气得昏倒的时候,她吩咐范朗“用最后一剂方子”的情形犹在眼前。
若是此等秘事被人知道了去……
元承宣则因着元幼祺说了半截的话而屏气,他直觉这背后似有隐情。
然而,元幼祺终究是没有继续这个话头儿。
“若非你一意孤行,阿蘅……阿蘅她怎会这么快就……”元幼祺再也忍耐不住胸口的痛意,泪水滂沱而下。
她已经大概明白了,顾蘅,或者说齐映月,是为了报仇而重生,那朵芙蕖便是封印,更是顾蘅生命力的象征。芙蕖艳丽,顾蘅便是健康的;一旦芙蕖败落,那么顾蘅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其中具体的缘故为何,但是有一点她是十分确定的——
魏帝是顾蘅重生的目的,这就相当于与那封印结了一个生死契约。一旦魏帝身死,目的达到,顾蘅便没有了存活的意义,唯有香消玉殒一条路。
如果不是母妃急着送父皇归西,阿蘅或许,或许还可以多活些时日……
元幼祺痛苦地想。
然而,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
韦贤妃从没想过,顾蘅的- xing -命竟与自己的行为牵连得这般深。
她确是厌恶顾蘅的,可如今顾蘅身死,元幼祺痛苦地要殉情,韦贤妃当真悔了起来。
她不后悔如何对顾蘅,她后悔的是,为什么不在早些年就断了元幼祺对顾蘅的念头?
如今,她该如何规劝一个想要殉情的人?
“你若还想再见到她,就好生留着自己的命!”元凌真人忽道。
在场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惊。
这个所谓的“她”,显然指的是顾蘅。
“你是说……阿蘅……阿蘅她还……”元幼祺的脸上犹挂着泪痕,磕绊道。
她已经不敢奢求顾蘅还活着。
既然阿蘅能够重生一次,那是不是便意味着还能再……
元幼祺心底的狂喜翻滚着。她半信半疑地盯着元凌真人,生怕她只是暂时诓骗自己的。
元凌真人却不答复她,而是拎着那柄长剑,“当啷”一声丢在了元幼祺的面前。
“天子佩剑,是用来护民杀敌的,不是用来自戕和砍杀无辜的!”
元凌真人厉声又道:“拾起来!像个为君的样子!”
元幼祺垂眸看着眼前长剑剑格上的龙纹。
阿蘅还可能活过来!
……活过来!
她必须,也活着!
活到再见到阿蘅的时候!
无论彼时的阿蘅,是怎样的模样……
元幼祺真的将那柄剑拾了起来。
她的手颤抖着,浑身都颤抖着。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内心的狂喜与忐忑不安交织在了一处……
她的胸腔快要炸裂开了!
然而,下一瞬,她的后颈陡然剧痛,接着眼前一黑,便连同这那柄长剑一起栽在了地上。
“你!”韦贤妃和元承宣忧愤地瞪着刚刚出手,一记手刀劈昏元幼祺的元凌真人。
元凌真人却平静依旧:“她现下情绪纷乱,休息一会儿是最好不过的。”
韦贤妃与元承宣:“……”
元幼祺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她忧伤过度,足足睡了一日有余。
睁开眼睛,她最先看到的,便是韦贤妃。
韦贤妃双目红肿,形容憔悴,见她醒来,几乎是喜极而泣,却又生生忍住了。
“醒了?”韦贤妃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如往日。
“嗯……”元幼祺悻悻地应了一声。
她昏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顾蘅,到处都是顾蘅的身影。
然而,当梦醒的时候,一切皆成空。现实之中,顾蘅已经逝去,连身体都不知所踪。
元幼祺懵懂了一阵,便忆起了现实中发生的所有事,遂鼻腔一酸。
她用力地咬紧牙关,不让那与脆弱无助有关的东西再次掉落下来。
韦贤妃不去看她通红的眼,而是始终望着她袖口上的纹饰。
“这是凤仪宫。你因为大行皇帝崩逝伤心过度,而晕厥了一日一夜。”韦贤妃道。
元幼祺垂眸不语。她很清楚,因为先帝崩逝而伤心,这是最好的理由。
“传位昭书已经公布,你已经是大魏的新君,哀家已是大魏的太后。”韦贤妃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