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儿……”少年- yin -沉着脸。
“这事儿……别对九哥说!”她还没忘了嘱咐唐易。
唐易眉峰一挑,心道您倒好脸面,口中应着:“是,是……”
险些被撞翻了的双驾马车停在一旁,车夫撩起车帘,细心地查问过里面的人,见并无不妥之后,便神色复杂地看着唐易二人。
唐易默叹一口气,知道她这老妈子的职责还没结束,遂转身抱拳,向那车夫以及车厢的方向道:“是我们莽撞失礼,惊扰了几位。不知可曾受伤?若有人受伤,请告知在下,在下负责赔礼医治。”
此时,那七八名随从也已经赶到了,并跳下马来。
那名车夫暗自打量着这些人的衣着、马匹,又看着这为首女子的谈吐,尤其那闯祸的锦衣少年的气度,便知道这伙人不是寻常的来头。他自知招惹不起,又颇不忿对方的行为。正犹豫着如何应对的时候,车厢内的人说话了。
“我等倒不曾受伤,只是阁下如此作为,自觉妥当吗?”是一抹干净清丽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唐易听其声,肖想其人,再忖度其言辞,深觉对方是个颇有些见识的女子,遂不敢怠慢,道:“姑娘说的是!确是我们不对,在这里向姑娘赔不是了!”
她想了想,又道:“若是当真惊扰了姑娘,姑娘愿意的话,便请提出要求来,或是赔财赔物,或是为贵方医伤,我们照做就是。”
车内的女子却嗤笑一声,不无讽刺道:“在阁下看来,什么事都可以用钱财解决吗?”
唐易脸上一红,也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儿……仗势欺人。
只听那女子又道:“虽然人说‘天子脚下无富贵’,我们却也不是穷到走投无路之人。”
这点唐易自然是看得出的。她自知理亏,赔笑道:“姑娘便请说,要我们如何吧!”
那女子不客气道:“我们的马,可是阁下惊的?”
这个……
唐易不好接话了。她总不能把那小祖宗送出去吧?
那女子紧接着又道:“既然祸不是阁下闯的,谁闯的,谁就该来认错道歉!”
锦衣少年被一个年轻女子如此质问着,本就窘迫不安,听到此处,更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姑娘的车马的确是我惊到的,是我鲁莽无礼,得罪了姑娘。这便向姑娘赔罪,还请宽恕!”
她说着,恭敬地抱了抱拳,又道:“我们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若因我之错,害得贵方受伤,或是损折了财物,还请给我机会为贵方医伤,并论价赔偿!”
她的声音清朗,身姿极挺拔,说出的话也让人生不出反感来。
岂料,对方半晌无言。
这少年的身份极尊贵,平素也是惯于颐指气使的,自己像模像样地抱着拳道歉,对方竟然毫无反应,她心头火气陡生,抬眸扬眉就要发作。
然而,她这么一抬头,正对上车内的女子。
不知何时,车侧的窗帘被掀起,一个戴着窄檐帷帽的女子,正瞧着她。
这个女子的脸被遮在帷帽之下,看不清楚,但莫名地,锦衣少年就是觉得那幅帷帽下的脸定是倾国倾城的。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锦衣少年不禁皱了皱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公子是个守礼有担当的人,不凡之人,必能成就不凡之业,”女子顿了顿,又道,“方才妾身亦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宽恕!”
这番话却是出乎锦衣少年的意料。她随即明白过来,这女子掀起车帘来,是表示接受了自己的道歉,并且对自己极为尊重之意。
“是我冒犯在先,姑娘不必客气!”
“姑娘请贵仆查看一二,车子是否有损。”她说着,又道。
女子微微一笑,道:“也好。”
遂向车夫道:“郭伯,咱们的车子还能如常行走吗?”
那赶车的郭伯早就查看过了,听到这话,忙应道:“墨姑娘,车子和马都没事!”
女子轻轻颔首,转向锦衣少年,道:“我们的车马都没事,这便告辞了!”
锦衣少年一愣,急道:“就、就这么走了?”
“那公子还要如何呢?”女子莞尔道。
“毕竟是我惊了你们的马,你们就这样离开,我心里怎生过意得去?”锦衣少年如实道。
“公子既已认错道歉,我们又没伤到,还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呢?这便告辞了!”
女子说罢,催促着车夫赶着马车,“辘辘”地离开了。
直到那辆马车早已消失在视线之中,锦衣少年犹立在原处怔怔地出神。
此时日头西沉,眼看天色向晚,再不入城恐怕城门就要落下了。
“殿下,咱们走吧!”唐易开口道。
眼前除了七八名随从,再没有旁的人,便没必要顾忌着有人知道锦衣少年的身份了。
被唤作“殿下”的锦衣少年,不,应该说是锦衣少女,正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妹妹,封号为“吴国长公主”的元令懿。
她刚刚因事务从甘州返京。
听到唐易的声音,元令懿蓦地回神,却还是未动。
“唐大人,你不觉得方才那女子很特别吗?”元令懿问道。
特别?当然特别!
唐易自幼流落江湖,后又在官场中混了十几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男女,却还是头一遭见识这样的一位。
虽未见其真容,但那份从容的气度,又伶牙俐齿极是善辩,偏偏又辩得有礼有节,让人生不出分毫反感,倒觉得这人说得都有道理,忍不住想点头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