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你向朕行礼, 倒成了虚礼数了?”元幼祺故意逗她道。
元令懿冲着元幼祺柔婉一笑,道:“这些礼数,在七哥那儿是虚礼数;在皇兄这儿,却是臣妹敬爱君长的心意。皇兄岂不闻‘闻道有别,各自相安’?”
元幼祺失笑道:“你对朕和七哥区别相待,倒成了你慧眼,区别我们不同的资质授以不同的道法了?呵!懿儿,你把自己抬举得可够高啊!”
元承宣也微微笑道:“一位大魏天子,一个超品的亲王,都成了懿儿传道授业解惑的了,果然是大手笔!”
元令懿也“扑哧”笑了,敛衽拜道:“两位哥哥别调侃懿儿了!懿儿千里迢迢巴巴儿地赶回来,衣衫都没顾得上换,就来瞧你们,你们都不感动吗?”
元幼祺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尚是男子打扮,不由得挑了挑眉。
元承宣道:“是啊是啊!七哥可感动得紧!不过啊,七哥感动的是,幸亏今日也巴巴儿地赶来瞧陛下,不然哪里有这个福气被懿儿风尘仆仆地一起看到呢?”
元令懿暗自吐舌,嘻嘻笑道:“七哥确是好福气!”
“好端端的,怎么做男子打扮?”元幼祺忽道。
元令懿被戳中了心事,忙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道:“为了出门在外行走方便啊!”
“朕竟不知,我大魏的女子,如今在外行走这般艰难了?”元幼祺故意疑道。
元令懿慌忙接口道:“皇兄不知,甘州民风与长安不同,唔……懿儿想着,还是多些小心为好……”
她说着,心虚地偷眼瞧瞧元幼祺,脑中立时划过“皇兄好像又好看了”的念头。
只是,元幼祺双鬓白发和发心的一缕白发让她觉得心里发疼。
从小长到大,元令懿不知明里暗里打听过多少次关于皇兄的白发的缘故。可无论是问皇兄本人还是问旁人,都得不到哪怕是蛛丝马迹可循的答案。
那几缕白发成了元令懿心底里深深的烙印,她越是长大,越急于知道关于那几缕白发的秘密。
元幼祺并不知道元令懿心里的这些弯弯绕,她的心思还停留在元令懿的男装打扮上。
懿儿已经及笄,女儿家的心思深了细了,究竟想些什么再难为旁人所知。
就如她这次去甘州为丁妃奔丧,随同前去的还有护卫和照顾她的唐易。那些暗卫便不必说了,就是那几名随从之中,也是男女各占一半的。
元幼祺才不信这些女子都像元令懿一般做了男子打扮。
若她治理了十五年的大魏还是个女子出门在外仍要担心安全与否的大魏,那么这十余载她真是白活了!
元幼祺如此想着,便按下这份心思不再追问。
懿儿大了,或许有了什么心上人也未可知。或者,今夜该问问风柔,让她多- cao -心一下懿儿的终身。元幼祺暗道。
这厢,元承宣一边与元令懿聊着甘州至长安沿途的风土人情,一边暗暗打量着元令懿的神情。
元承宣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这些年他隐约觉察出最小的妹妹对陛下似乎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依赖,让他一时看不清楚。
他曾猜想,那或许是一种类似于父女亲情的感情。
毕竟,懿儿是在陛下的身边长大的。就冲着她从小到大都唤风贵妃为“嫂娘”,其情分可见一斑。
既然将风贵妃当作娘亲一般,那么将陛下当作父亲也是可以想象的了。
遥想当年,若是风贵妃的那胎孩儿顺利诞下,如今的年岁也与懿儿差不多了。
每每想及此,元承宣就忍不住唏嘘感慨。
然而今日,当他眼见着许久没见到陛下的元令懿与自己说着聊着的同时,一双明媚大眼时不时地飘向元幼祺,目光中藏着许多难以看懂的意味的时候,元承宣就再也没法保有“懿儿只是将陛下看作父亲”这样天真的想法了。
陛下长得好看,元承宣不否认。
天家子弟因为血统的缘故,鲜少有长得丑的。但像陛下这样容貌出色的,也是少见。
人之天- xing -,无人不喜欢接近姿容美好的。
加上陛下是天子,是大魏甚至全天下的至尊之人,这样的身份,怎能不让世间的大多数女子心折?
懿儿又是从小在陛下身边长大的,陛下对她如何,有目共睹。
如此诸般原因积累下来,难保懿儿年纪渐长,不生出些别样的念头来。
可是,他们是亲兄妹啊!这样的念头怎能要得!
元承宣一想到元令懿心里可能存着的可怕心思,就心惊胆战得厉害。
他看得出,元幼祺对于元令懿的心思毫无察觉,如此,便尚有转圜余地。
元承宣于是突问道:“懿儿这一路行来,可有什么别样的见闻?”
元令懿不解其意:“别样见闻?七哥指什么?地方官员的政绩逸闻吗?”
“呵!为兄可不是在与懿儿讨论政事,为兄问的是……”
元承宣瞥了一眼元幼祺,又向元令懿露齿笑道:“……为兄问得是,懿儿可有过什么奇遇?嗯……比如说,可遇到过什么瞧着顺眼的人?”
元幼祺无语地看着自己的七哥,心道懿儿是去甘州奔丧的,又不是去逛风景的,瞧瞧七哥你都问了些什么!
就算是寻着高兴的话头儿,不想触动懿儿的伤心事,也不至于如此吧?
元幼祺想着,忽的怔住。
她突然明白元承宣问的是什么了,暗怪自己也是糊涂:方才还琢磨着让风柔- cao -心些懿儿的终身呢!七哥此刻问的,不就是这个吗?
她思忖着,以元令懿的人品家世,想要什么样的郎君不能?只要对方是年貌相当,德行- xing -格上佳的,无论是哪家的子弟,只要元令懿喜欢,都可尚得。
既做此想,元幼祺就格外关注起元令懿如何回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