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江山 作者:沧海惊鸿(中)【完结】(40)

2019-03-20  作者|标签:沧海惊鸿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墨池闷闷地看着她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闲适,快要怀疑她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了。

  元幼祺看看古琴,又看看表情冷漠的墨池,笑指琴道:“这张琴,就是昨日墨姑娘为在下抚的那张吧?”

  提及昨日,墨池就想起了这人昨日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本已经不觉得痛的左腕也顿觉不适起来。

  她还记得元幼祺是怎么粗鲁地将她的双手扣在身后,哪个女子被这般对待都会觉得屈辱吧?何况这个人,与她的渊源,还是那样的……

  墨池更觉得无奈而屈辱,别扭地撇过脸去,不搭理元幼祺的问题。

  再有所图,她也是要脸的,她不是没心肝的不知羞耻的女子。

  元幼祺眼眸一亮。

  她不以为忤,反倒觉得墨池这别扭的小动作十分可爱,又莫名的……熟悉。

  呵!果然功课做得足!元幼祺暗嗤,将心内的那簇期望的小火苗及时掐灭。

  “墨姑娘既然不回答,那就是这张琴了。”元幼祺自顾自道。

  “昨日是在下冒犯了姑娘,伤了姑娘,害得姑娘今日不能抚琴,那在下便以此琴为礼,向墨姑娘赔罪!”元幼祺说罢,已经将那张琴自墙上取下来。

  墨池愕然。

  这人怎么能这么自来熟!

  偏偏言辞还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当真厌恶至极!

  墨池如何作想,如何反应,元幼祺皆不管。

  她将那张古琴放在桌上,自己则坐在桌旁的椅上,调试了一番琴弦、琴柱,仰脸向犹站在原地的墨池道:“献丑了!”

  琴弦铮响,一曲凄绝流泻而出。

  墨池初时目光还刻意投注于别处,以示自己不肯与元幼祺这个登徒子“同流合污”,待得那琴声回响过两个乐段,墨池禁不住转过头来——

  不是观琴,而是观那抚琴之人。

  世传《广陵散》乃是颂扬刺杀韩相侠累的聂政豪义故事的琴曲,聂政为四大刺客之一,而《广陵散》其曲更是旋律激昂、铿锵,充满了杀伐狠绝之锋利。

  可是,这样的一支琴曲,在元幼祺的指下,却是另一番意味。墨池精擅琴道,更懂琴音,她听得出来,元幼祺指下的《广陵散》更多的是哀婉,是凄绝,是无奈的倾诉,是痛苦的涕零……

  元微之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苏子的“十年生死两茫茫”,其心境大概如是吧?

  墨池恍然一震。

  她想起了关于《广陵散》的那个著名的传说——

  嵇康最善奏《广陵散》,后被司马昭所害。临刑之时,他于刑场上最后奏了一曲《广陵散》,言道:“《广陵散》于今绝矣!”

  琴弦又是一声铮鸣,琴声已绝,余音却未绝。

  元幼祺修长的手指还虚虚地搭在琴弦上,她微垂着脸,将自己的神情隐在了看不清楚的昏暗之中,谁也不知道她此刻是怎样的眼神,怎样的表情。

  墨池怔怔地凝着那一双干净骨峻、带着薄茧的手。那双手上的薄茧,昨日她被扣住手腕的时候,就已经体验过了。

  那是一双有力的手,却也是漂亮得不似男子的手。

  墨池难得地失神一瞬,因为元幼祺久久不肯抬头。

  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着什么人?

  是不是,于她而言,斯人已逝,琴曲便成绝响?

  可是,既成绝响,她为什么又要为我奏这一曲?

  诡异的受宠若惊的感觉跳过墨池的心尖。

  接着,她便难过起来,为自己的处境,也因为,勾起了元幼祺的伤心过往。

  然而,这个人,是她的仇人,不共戴天之仇,她怎么可以为她而难过伤心?

  她还因为这个人对自己的特别,而受宠若惊!

  令她对自己特别,这难道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墨池的心思纷乱起来,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看不懂自己的心了。

  正胡思乱想间,却见元幼祺忽然抬起头来,双瞳晶亮,一副得逞的样子。

  “墨姑娘听痴了吗?呵呵!在下这个礼,也算赔得得当了!”元幼祺抚掌而笑。

  墨池脸色骤变,上一瞬她还为这个人伤心难过,这一瞬她惊觉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切,不过是这个人的故作姿态!

  果然可恶!可恨!

  墨池暗自咬牙,决定再也不为这个人牵动一丝一毫的心怀!

  “这等琴技,也拿来赔什么礼,还真是……”

  墨池不屑地又哼了一声,冷冷道:“还真是献丑!”

  元幼祺闻言,哈哈大笑。

  她也不气也不恼,只故意歪着头,打量着墨池又气又恼的脸,大觉值得玩味。

  “墨姑娘你是琴道大家,在下班门弄斧,自然是献丑了!”元幼祺无所谓道。

  “不过,”她话锋一转,“在下方才也说了,一则向姑娘赔礼,二则也是博姑娘一笑,让姑娘于伤病中也能畅怀一二,不是很好吗?”

  你这是让我畅怀的吗?故意来气我的还差不多!墨池心中不喜更恼。

  若非顾忌着那个大图谋,她真想马上立刻将元幼祺从自己的房中赶出去!

  “陛下?陛下?”唐喜担心的声音唤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人。

  元幼祺一愣,回神,方发现自己回想几个时辰之前墨池生气的模样,竟捏着朱笔忘了落下,以至于一滴朱红色的墨团落在了书案上,洇红了大片的纸张,鲜血一般。

  元幼祺胸口一痛,撂下朱笔,吩咐唐喜:“收拾了!”

  她自己则烦躁地站起身,在书房中踱了两个来回,心情仍是不好。

  昨夜,她宿在景宁宫。十五年来,她第一次梦到了顾蘅,还是顾蘅吐血的样子。

  梦中的顾蘅,胸前的衣衫都被鲜血浸透了,唇角边还挂着血红,正是她逝去之前将来历真相俱都告知自己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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