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元幼祺接近质问的话语,韦贤妃未觉消气,反而更觉愤然:“好一个长久以来的心愿!为了本宫的心愿,当真难为你了吧!嗯?难为你半夜三更不能和那姓顾的小妖精陷在你们的温柔乡中,巴巴儿地赶到这儿来……真是难为你了!”
元幼祺登时涨红了脸,越发觉得母妃不讲理起来。
“母妃这般说,孩儿不得不争辩几句。不错!孩儿确是在阿蘅那里,可是孩儿为什么会长久在阿蘅那里?母妃怎么不问?若非母妃白日里算计了阿蘅,害得她险些毁在恭王的侮.辱之下,孩儿会心疼得始终在她那里吗?”
“这桩事,孩儿本不欲再提起,但母妃为什么要步步紧逼?”
元幼祺越说越急:“母妃既与阿蘅联手计划,为什么要暗中对阿蘅做手脚?这就是母妃对待合作者的态度吗?母妃总是教导孩儿要行阳谋,要磊落,可是母妃……”
元幼祺噤声不语。
“你在指责本宫是小人之心?”韦贤妃冷笑,“这便是本宫养了十六年的孩儿!好孩儿!”
“孩儿不敢!”元幼祺心若刀绞,红了眼眶。
“母妃是孩儿的母妃,一辈子便是孩儿的母妃,这份恩情孩儿永生永世都还不尽……”
元幼祺哽咽,霍的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凄声道:“孩儿不敢质疑母妃的任何决定,唯有阿蘅,她……她已经很可怜了,请母妃……请母妃放她一条生路吧!”
元幼祺说罢,又“咚咚咚”地狠磕了三个响头。
“勤政殿这里,孩儿不会耽误了任何事,也请母妃多费些心……孩儿去去,很快便会回来!不会晚于位宗室、重臣来御前探视!”
她言毕,站起身来,眼角已经挂上了泪水。方要抬腿离开,突的意识到韦贤妃尚怔立在原处,在这样的凉夜里,身上的衣裙显得格外单薄。
元幼祺于是伸手扯下了自己的披风。
“轰隆——”
一声闷响,震回了韦贤妃的神魂。
元幼祺已经关上殿门,走了。
韦贤妃痛苦地闭上眼睛,她觉得,她已经失去了她的孩儿。
而在她的肩膀上,是元幼祺不知何时披上的披风,还在这冰凉与孤寂中,陪伴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元还是很重感情的
☆、第八十五章
燕来宫。
连襄为顾蘅诊过脉, 便眉头不展。
相反, 顾蘅倒是一派淡然。
她平静地看着欲言又止的连襄, 道:“五年前陈州的瘟疫, 连大人的一味奇药不知救了几千几万可怜百姓的- xing -命,可谓居功至伟。”
连襄微惊, 他浑没料到,眼前这位看似不满二十的昭妃娘娘, 竟然知道当年陈州的那场大瘟疫。
没错, 他就是因为在五年前陈州的那场大瘟疫□□劳颇大, 才被从地方上举荐到太医院的。却没料到,太医院不止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 更是个比谁大腿抱得粗的地方。他空有满腹才学, 却因为资历浅,又没有什么门路,在太医院一沉就是四年多。
“娘娘博学!”连襄由衷赞叹道。
其实, 他对顾蘅的感觉很奇怪。这个年龄明明不足双十的后宫女子,给他的感觉, 似乎经历过很多岁月的打磨, 是个人生阅历极其丰富的人。
连襄生在医官世家, 自幼便随着家中的长辈外出行医。他从小到大见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他很相信自己的眼力。
顾蘅听他语气,微微一笑, 道:“我于医术,也略知一二。所以,连大人方才诊脉得到的结果,我大概也能猜想得到。”
连襄屏息。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为,能够确知昭妃娘娘的具体病症可不是仅靠年月的积累就做得到的。他并不觉得昭妃娘娘在调侃他,她说“猜得到”,就必然是已经知道了她自己的情况。这等医术,可不是“略知一二”能够形容得了的。
连襄登时对顾蘅肃然起敬起来。
而且,他很快地意识到,顾蘅与他说话时,用的是“我”,而非“本宫”。这里面……莫非有什么隐情?
连襄的心里暗生疑问。
顾蘅并未同他卖关子,而是单刀直入主题,道:“连大人医术高绝,人品更是上乘。此非易事。焉知这世上多少满腹经纶之人,内里实则是女干诈- yin -险的小人?能对寻常百姓保有医者仁心,又能够在太医院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安守本分、耿介不阿四五年,就连大人这个年纪而言,已是相当不容易!我也是十分佩服的!”
连襄长到二十六岁,就算是最疼爱他的祖父,也没这般夸赞过他。
加之,他向来自许甚高,却懊恼于在太医院无人赏识,此时得了顾蘅的一番夸奖,吃了一惊之余,不由得抬起头来,第一次仔细地看了顾蘅。
只这一眼,连襄便呆呆地痴住了,接着便后悔起来。
他后悔于自己自幼年起便痴迷于歧黄之术,竟是没怎么认真读过诗书,此时面对一个足以让他惊为天人的女子,居然想不出更多的辞藻来形容她的美好。
顾蘅见连襄痴然地看着自己,又慌忙涨红着脸垂下头去,微微一笑。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她对自己的风仪气度与五官容貌是极有自信的,她就是要让连襄现在牢牢地记住自己,记在心里,记在魂魄里,一辈子都不会淡忘的那种。
当然,她对连襄医术与人品的赞扬亦是发自内心的,但只有那样的赞扬,顾蘅深知,还不够。
顾蘅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枕侧,那里是几本于她而言极其重要的书。
这样的东西,总不能埋没在自己的手中。总该留下来,为世人所用,才是师父当年匡世度人的真意所在。顾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