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祺的目光又放回到郭仪的身上,平静问道:“敬王如何?”
郭仪脊背微拔,这才是他们几人此行的真正目的所在。
“敬王殿下每日按时为先帝和太妃上香、祝拜,洒扫陵园。”郭仪如实道。
“每日?”元幼祺问。
“是,每日皆是如此。”郭仪回道。
元幼祺略一沉吟,又道:“除此之外的时间呢?”
“敬王每日三餐,按时用膳。亥时就寝,卯时起榻。”郭仪答道。
“他起得倒早!”元幼祺轻哼道。
“是。敬王每日起榻后,便要练两趟拳,再练两趟剑,然后沐浴用早膳。”郭仪道。
“他倒是没撂下武功。”元幼祺冷笑。
郭仪不敢深思皇帝冷笑之后的深意,只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所见所查禀告。
元幼祺听了一会儿,忽问道:“除了这些日常的事情,他可曾经见过什么人?”
郭仪想了想,回道:“臣等观察这几日,偶尔有负责皇陵守卫的樊将军到敬王殿下的住处拜访,大概每次坐了两刻钟,便离开了。至于说了些什么,臣等靠近不得,不知其详情。”
他们几人是隐在皇陵敬王的住处附近窥察的,自然是无法靠得极近。
元幼祺明白,微微点头,面有赞色,道:“郭卿与诸卿辛苦了。且回去歇息吧!”
郭仪将所知皆禀告皇帝,剩下的如何处置,便不是他该管的事了。
他知道自己这趟差事办得让皇帝满意了,遂谢了恩、行了礼,退下了。
元幼祺则坐在书案后,久久未动。
她犹在回味着郭仪所查探来的消息。
四哥每日过得极规律,又恭恭敬敬地供奉先帝与太妃的灵位,怎么听都全然是个不问世事、一心修己的闲散亲王。
若是如此,大概就好办些了。
元幼祺神思略松。
至于那个偶尔拜访敬王的守陵的樊将军,元幼祺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纵然,为彰显孝道,历代皇帝拨付去守陵的都是精锐强干的军兵,但是,就那么些个人马,纵是惹事,能惹出多大的事?
若是能让他们折腾出事来,拱卫京师的虎贲等营,都是摆设吗?
元幼祺思索良久,于是起身,去凤仪宫。
她刚刚离了墨池不久,情思荡漾,实不愿去后宫中的任何一处。
这样的情思,这样满腔的眷恋,又是这样清冷的夜晚,唯有去凤仪宫,方能寄托。
至凤仪宫,元幼祺便遣走了随身侍奉的内监,只令他们在殿外候旨,她自己则信步走入寝殿。
自顾自在顾蘅曾经坐过的绣墩上坐下,元幼祺顺手捻起菱花镜前的一只梳篦,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拂过篦齿,仿佛那上面,顾蘅残留的青丝犹在。
处身弥漫着顾蘅气息的寝殿,入目的皆是顾蘅曾经的用物,元幼祺的一颗心越发的柔软了下来。
过去,偌大的禁宫中,只有这里,才是她可以全然放松身心的地方。因为这里,是她自幼住惯了的地方,更是有了顾蘅痕迹的地方。
后来,墨池出现了,除了墨池的身边,便只有这里,能让她安心了。
既然此时墨池已经记不得她,便退而求其次,守着墨池、守着这里,也是极好。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忽的,寝殿外有细微的声音,传入元幼祺的耳中。
她秀致的眉毛一挑,了然而笑,道:“呆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滚进来?”
隐在寝殿门口暗处的人,听得这一声,心中顿时无限感慨,遂闪出身来,快步来到元幼祺的身前,顿首而拜:“奴婢拜见陛下!”
接着,语带哭腔道:“您可想死奴婢了!”
元幼祺闻言,发自内心的笑意中亦含了些感慨,笑骂道:“做什么怪样子!滚起来吧!”
唐喜抽噎着鼻子,礼罢,站起身来,垂手侍立。
元幼祺歪着脑袋,借着寝殿内亮若白昼的灯烛光亮瞧了瞧他,哂道:“还说想朕呢!朕瞧你也没想朕想得瘦了啊!”
“奴婢是心里想!不在皮相……”唐喜急道。
元幼祺哈哈而笑:“朕知道你的心,朕懂得!”
唐喜侍奉她二十年,数日不见,莫说唐喜想她了,她何尝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委屈你了!”元幼祺看着唐喜,叹道。
唐喜忙摇头道:“不委屈!能为陛下办事,奴婢高兴得紧呢!”
元幼祺又笑了,笑得入心。
“如此,便说说,朕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元幼祺道。
“是!”
唐喜肃然,续道:“果如陛下所料,毓秀宫与咸福宫确实有些瓜葛……”
毓秀宫的武昭仪与咸福宫的谭婕妤,尤其是后者,眼下都是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说下去!”元幼祺道。
“是!”唐喜道,“据奴婢窥察,武昭仪几乎每日都会去咸福宫一趟,而且是悄悄地去……”
“悄悄地去?”
“是。便是从景宁宫前面那片梅子林里潜去,然后贴着东侧的小路。那条小路,白日里都鲜少有人经过。那条小路的尽头,便是咸福宫的后院墙。武昭仪就是从那里悄悄翻进去的。”唐喜答道。
“倒是朕,给她们安排了方便联络的居所了?”元幼祺失笑。
这话,唐喜不敢接。
“那么,她们见面后都做些什么?你可探查到了?”元幼祺又问道。
不想,唐喜闻言,面露古怪。
“怎么?说不得吗?”元幼祺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