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并不迟钝,尤其是,当她将生死之事都看得开之后,她的心与眼格外清亮。没有了前瞻后顾,她能真切地体会到,对于元幼祺,她心动得厉害。
试问:面对一个帝王如此的深情,谁能够无动于衷?
墨池于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尽力地回想元幼祺双鬓上白发的模样。
她要以此来警醒自己:这个正在对自己深情款款,温柔得无以复加的女子,曾为谁而痴情,曾为谁而早生华发……
当然不是因为她。
最终,元幼祺也没有继续吻下去,像昨日墨池昏迷的时候那般,与墨池的唇舌相嬉戏。
不是元幼祺不想,而是身为一个自幼习武之人,她很有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在她吻过墨池的唇角,就快要忍不住再进一步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来自门外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克制而守礼的轻轻敲门声。
听这敲门声,便可知,宁王府的仆从的规矩很好。
仍是撑在墨池的身前,元幼祺笑意盈盈。
“该用药了!”她抿着唇向墨池道。
墨池晃神,从旖旎的幻梦中惊然落回到了现实之中,睁眼,茫然地盯视着元幼祺。
她随即更红了脸,因为她马上便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紧紧地攀着元幼祺紧致劲瘦的腰肢。
墨池:“……”
似乎方才她说了什么。墨池想着,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元幼祺的什么重要的话。
元幼祺意外地捕捉到了她难得呆愣愣的神情,惊讶又快活地微张了嘴。
好想立刻传了宫中的画师来,画下阿蘅的这副神情啊!元幼祺心想。
上一世那么聪明又从容的人,竟也会有如今这么呆呆傻傻的一面!
元幼祺心头痒意大盛,身体不受脑子支配地又俯下了身,“吧嗒”一口,亲在了墨池的唇上。然后,她自己则抿着唇,嘻嘻地得意地笑。
墨池再次:“……”
随着元幼祺的一声吩咐“端进来吧!”,宁王府的三名侍女井然有序地恭敬依次进来。
三只托盘上,一只盛着药盅,一只盛着擦手拭嘴的巾帕,一只盛着一碟一盏,不知是什么物事。
元幼祺看了看被放在桌上的托盘,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有劳你们了!且退下吧!”
三名侍女忙称“不敢”,行了礼,便又恭敬地退下了。
墨池暗暗观察她们的行事规矩之进退有度,不由得赞叹果然是天家子弟,连家中仆侍行事都自有其分寸规制,不同于寻常富贵人家。
元幼祺自顾自从一只托盘上端过药盅,她并没急着喂给墨池吃,倒先用银匙舀了一匙,凑到自己的嘴边,一口抿下。
接着,便在墨池错愕的目光之下咂舌道:“这么苦!好可怜!”
苦的自然是药汤子,可怜的就是自己了。墨池懂。
她看到元幼祺又冲她笑得好看:“卿卿,你好生把这碗苦汤子喝了,朕就给你这个吃!”
说话的同时,她指了指另一只托盘里的物事。
墨池顾不上瞧那托盘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便被她那声“卿卿”唤得恨不得立时寻个地缝儿钻了。
这称呼,太……甜腻了!
墨池有点儿扛不住。
面红耳赤的同时,被元幼祺炯炯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墨池的脑中突的一个闪念——
她猛然间想起来了,方才脑子浑沌的时候,错过的是什么。
是元幼祺亲吻自己唇角的时候,呢喃的那句话:“朕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为什么是,“再也不会”?
难道,只是指那日阁主殴打了自己的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中秋节快乐!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自己来。”墨池径自接过元幼祺手中的药碗, 婉拒了她想要屈尊喂药的打算。
元幼祺笑笑, 没反对, 由着她去了。
墨池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银匙。
元幼祺刚刚用那只银匙尝过药汤子, 这令墨池有一瞬间的犹豫,却也只是一瞬间, 便即释然。
堂堂大魏天子,屈尊为自己尝药, 恐怕太后都没这个荣幸吧?
换个人, 被如此看重, 恐怕得开祖祠,上香磕头感激涕零, 敬谢祖宗庇佑、祖坟上冒青烟吧?
皇帝的衣服叫龙袍, 皇帝的床叫龙.床,皇帝的胡子叫龙须……当然了,元幼祺没长这东西。
那么, 眼前这只银匙上,刚刚沾了元幼祺的……那就该叫龙涎了吧?
墨池的脸立时就被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给羞红了。
因为, 她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元幼祺曾经几次与自己的亲昵接触, 唇齿纠缠……
墨池羞得无地自容, 想都不敢再想下去,也顾不上用那只银匙了,端起药碗,“咕嘟咕嘟”,大口吞下了大半碗药汤子。
惊得元幼祺睁圆了眼睛。
不……苦吗?
当然是苦的了!她刚才亲口尝过的。
然而现在, 元幼祺已经顾不得感慨“阿蘅好气魄!这么苦的药汤子一干而尽”了。她慌忙抓过旁边托盘内的一只盖碗,也不卖关子了,挖了一大勺,递到墨池的唇边。
“快甜甜嘴!”元幼祺急着道。
药汤子入口,墨池也是大皱其眉。
不过,她- xing -子坚韧,硬是生生忍下,咽进肚中。
苦味顺着咽喉落入腹中,又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墨池竟诡异地咂摸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这种苦中夹杂着甜的滋味,还不如纯粹的苦好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