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干什么?你爸知道了得打死我。”表姐很谨慎,末了又说:“要我借钱也可以,换首歌吧,你这歌唱了七年,不厌吗?”
“青青的第一首歌呢。”
“我知道我知道,”表姐挥了挥手,夸张地伸出手指做了个按下按键的姿势,说:“下一曲。”
声控CD机非常听话,换了一首,却还是同一张专辑里的。
表姐没办法了,啧啧两声,说:“说真的,你借钱干嘛?不会又想着偷跑吧?我可答应了你爸,要把你领回家的。”
伍长童说:“我的相机坏了,我爸还不知道,所以你江湖救个急呗,等我哄好我爸,就还你钱。”
“哄好你爸?你真知道怎么哄好你爸?以前是他狠不下心,你说个标点他都愿意听,现在他下了狠心,我看啊,啧啧啧,悬。”表姐表情很遗憾,摇了摇头。
伍长童无声。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过世,伍秉国忙着赚钱,在管教孩子方面力有不逮。伍秉国尽可能地满足她物质上的需求,精神上却只知道一刀切——不问她为什么离家出走就禁足;成绩下降了就关书房里抄课本;逃学了就在她鞋子里装GPS……
初一那年,伍秉国终于带她去见栗雨青。她承诺了期末数学一定及格,最后也只考了49,百分制一半都没拿到。伍秉国很生气,大发雷霆道:“以后再也不准喜欢明星!”她抱着伍秉国的腿哭:“栗雨青演技那么好,你知道的呀!你还夸过的!”
伍秉国最后叹了口气,妥协了,让秘书带她去了翻过年那场有栗雨青出席的元宵喜乐会。
那时候她不知道,伍秉国同意带她见栗雨青,不是因为栗雨青多么优秀,而是因为她自己肯因为栗雨青而积极向上。等长大之后明白过来,她身上那根学习的筋已经完全荒废了,只好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父亲的妥协。
这次连大学都没毕业,爸爸真的生气了吧……伍长童也知道以前那套不管用了,于是在心里琢磨开了,这次该怎么认错?
表姐看她不说话,逗她:“哎,你说说看,你这次打算怎么办?”
伍长童用被子捂住脑袋,闷闷道:“再说吧。”
表姐说:“我给你支个招,你先把你那‘女朋友’放一放,回头好好读一年书,把业给毕了。你爸看你听话了,说不定气就消了。”
伍长童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失了真:“我最讨厌听话这两个字,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执行命令一样。我都已经成年了……”
表姐无奈地耸了耸肩:某些人的青春期大概也延毕了吧?
伍长童在被子里捂着,毫无声息,像是死了一样。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姐,青青回我消息了吗?”
伍长童的手机安安静静,表姐遗憾道:“没有。我说你到底怎么她了,怎么跟欠她钱一样?就这么喜欢她么?”
伍长童说:“我在送给她的玩偶里,放过监听器。”
表姐从不知道细节,顿时瞠目结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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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长童承诺过每天都看栗雨青,她真的做到了。
电子设备不离手,睡去之前醒来之后都要看栗雨青的视频。哪怕期末数学没及格,还是求着伍秉国放她去了某卫视的元宵晚会。
她让秘书做了个巨大的灯牌,务必保证自己在人堆里鹤立鸡群,能被栗雨青一眼看到。
栗雨青上台之后,人潮汹涌,几乎一半的人不认识她,表情冷漠得很。她脸上本就因为紧张而略显模式化的笑容停顿了一下,随即看到了自己的粉丝们。
粉丝们举着各种各样的灯牌,高呼她的名字。她突然安下心来,随即冲着那边挥了挥手,笑开了。
最大的灯牌和最响的呼喊都来自伍长童,栗雨青心里对这个小粉丝充满感激。有熟悉的面孔在,她感觉自己是有依靠的。哪怕万众聚焦,指指点点,但她是为了粉丝们才敢继续活跃的。
是她们给了她支持和勇气。
唱完并不属于自己的歌,栗雨青回了后台,听助理说有人给自己递了封信。她有了预感,拆开一看却有点儿惊讶:字体漂亮,不像出自初中一年级的小女孩儿之手。
信里,伍长童珍重规整地写:【我永远喜欢你,你真好看!】
栗雨青笑了笑,紧接着又听到助理叫她:“青青,有粉丝在外头找你,见吗?”
她连忙从抽屉里抓了一颗糖,跑出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伍长童。伍长童身边跟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大概是伍秉国没空。
伍长童目光锃亮如刀,问她:“你看到我给你写的信了吗?”
栗雨青说:“看到了,谢谢你。”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伍长童,说:“素素,给你。不过不能吃多,牙齿会坏的。”
她以为伍长童喜欢这糖。
伍长童笑呵呵地塞进嘴里,说:“我只吃你给的糖!”又从助理怀里接过一个巨大的玩偶熊,往前走了几步,塞到栗雨青手里,说:“给你的!”
那熊太大,伍长童又太小,她双手搂熊,反而将自己整个埋到了毛茸茸的玩具里。走路的时候熊腿绊住膝盖,有点儿踉踉跄跄。
栗雨青连忙接过来,说:“谢谢。”
伍长童嘴里含着糖,揉了揉鼻子,说:“这熊插电会动的,你要天天抱着这熊睡觉噢!”
栗雨青笑着应允。
伍长童不知道说什么,又夸:“我觉得你唱歌真好听!”
栗雨青眼睛一亮,说:“偷偷告诉你,你谁都不能说哦。我正在录歌,不久之后要发专辑啦,到时候送你一张呀。”
伍长童配合地捂住嘴巴,惊呼:“真的啊!”
栗雨青点点头,再次嘱咐道:“谁都不能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