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栗雨青并不知道伍长童的脸盲症已经连蒙带猜地好了,她不远不近地跟在伍长童身边,亦步亦趋地来到马路边上。
伍长童漫不经心地看着出租车来来往往,没有抬手打车。栗雨青还真是沉得住气,什么掩饰都没有,也敢在马路边当电线杆。她没问伍长童在这里杵着干嘛——她以为伍长童在等关君。
过了一会儿,伍长童终于开口了:“你不先走?”
栗雨青顿了一下,伪了个声音出来,说:“你先。”
还想蒙谁呢。伍长童冷哼一声,说:“快找经纪人过来吧,您这一副提防我跟踪的样子,我真是怕了。”
她语气嘲讽,栗雨青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说:“……你认出我了?”
“虽然我眼神不太好,但您要跟踪我的话,最好还是换种香水。舞台剧是您吧?鸡汤是您吧?KTV也跟着去了?还跟了几次?”语气有点儿像审讯。
栗雨青老实回答:“没有了。”
伍长童便心想:看来我认知能力没出错,差点儿被那个心理医生忽悠了。
她原本笃定栗雨青不要脸,被心理医生搅和了一下,转而怀疑自己是个傻逼。现在真相兜兜转转地揭晓,她才发现自己体内的栗雨青雷达竟然还管用。
伍长童转过身体,神情复杂地看着栗雨青,说:“鸡汤熬得不错,没想到您还有这一手。”
伍长童一口一个“您”,堪称- yin -阳怪气界的典范。栗雨青没从她这儿受过这种气,但莫名觉得这张讽刺的脸生动了许多。
何况,童童记得自己的香水味,也认得出自己的脸了,这是一个大进步。
栗雨青认认真真地说:“喜欢的话,我可以天天给你熬。”
伍长童:“……”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扛得住羞辱了?还是自己嘴不够毒?
伍长童又说:“可惜上一罐剂量不够,没毒死我,可惜了。”
栗雨青这才梗了一下,说:“……我还没那么坏。”
“你全家都想毒死我。”伍长童语气不耐地说着,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回想起栗雨青在医院里替自己挡垃圾桶的场景来,那血痕历历在目,伍长童便怨恨起自己卓越的联想能力来。
栗雨青轻声说:“我已经跟他们决裂了。”
栗雨青不亏来自江南水乡,这句话说得凄苦飘摇,活像被杨白劳卖了的白毛女。伍长童没想通栗雨青为什么替自己挡那一下,也没想到一向迟疑软弱的栗雨青竟然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忍不住重新“刮目”看了她一眼,同时在心里嘀咕:这语气听着像马上要甩锅给我了啊……
以前当粉丝的时候,只要出了事情,栗雨青总能找出一百个理由摆脸色给伍长童看,也不管后者到底是不是诱因。依栗影后不辨黑白、自作多情的- xing -格,还真有可能。
谁知栗雨青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说:“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看清他们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早该跟他们断了……”
首尾两句都说到了伍长童的心里,伍长童忍不住想:莫非栗雨青真的转- xing -了?
栗雨青又说:“我有点儿难受。”
她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语气又痛又苦,伍长童想:难道这人被夺舍了?
若不是换了一个魂,栗雨青绝不可能对伍长童说出这种话。伍长童心里一抖,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这该不是……在对自己撒娇吧?
栗雨青下一句话就坐实了这个猜想:“我心里难受,只想看看你。我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了,你就让我偷看两眼,好吗?”
见伍长童不说话,栗雨青又补充道:“我下次绝不会让你发现了。”
她多情又脆弱地看着伍长童,眼神里盈满水光,像是- shi -漉漉的奶狗眼睛。
伍长童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嘴上却质问道:“还有下次?”
☆、生闷气
栗雨青愣了一下, 不知道该不该承认这个“下一次”。
承认吧, 伍长童估计当街就能跟自己打起来;不承认吧, 又对不起心里那一点蠢蠢欲动的欲念。
她在心里向自己发誓:我只是偷偷看着你, 护着你,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施以援手, 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过界的事情。
可世上哪有无私,人类生- xing -如此, 要么偃旗息鼓, 要么得寸进尺。
趁着她发呆的几秒钟, 伍长童招了一辆出租车。车停在路边,伍长童上车之前还特意看了她一眼, 提防道:“你不会跟踪我吧?”
伍长童眼神里冷得像冰, 尖利得像刀。栗雨青心中有些受伤,一句“不会”脱口而出。
伍长童礼貌地笑了笑,说:“那就好, 希望栗影后说话算话,我就不让司机绕路了。”
栗雨青愣在原地,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她望着出租车绝尘而去, 直到视线中一无所获仓皇转身, 才尝到舌尖一点带着血腥的苦味。她把自己舌头咬破了。
而伍长童一直没回头,司机问她:“到哪儿?”
她漫不经心道:“先随便开着吧。”
她不信栗雨青。
窗外风景飞逝,伍长童盯了一会儿,突然格外疲惫。得知自己没有因为心理问题而颠倒黑白,伍长童松了一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栗雨青不仅拉拢了导演学妹,还有表姐和小张老师么?前者有粉丝滤镜傍身,被收买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表姐和小张老师呢?她们一个代表亲情,一个代表友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通融”栗雨青,未免令人心寒。
伍长童甚至想:莫非我做人出了问题?才会导致周围的人接二连三地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