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一旦问世,盾的发明就只是早晚问题。”我看向她的眼睛,“你说是不是?”
她的眼睛一片澄明,除了嘲笑和调侃,我看不出任何东西。只听她笑道:“好了,别对自己不懂的领域杞人忧天了。再说了,就算你妹妹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她也没留下一点痕迹,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我心中一震,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掩饰自己难看的脸色。
“唉,关心则乱。”她感叹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别一个人撑着。”
“嗯。”我点点头。
“我先去洗个澡。”她说着,站起来将衬衣脱下,扔在地上,走进了浴室。
我看着那衣服上半干的水渍,突然想到,她一定是太着急,飞艇还没到就等在了数据中心的天台上,才会淋了雨。她如此忙碌,昨天一晚上没睡。只是因为知道我回家了,就匆匆赶回来陪我。
而我在对她做什么?怀疑,隐瞒,声东击西地试探。
只是因为那毫无逻辑的臆测,我就该这样对待她吗?
愧疚又像阻生的智齿一样,隐隐作疼起来。
我起身,来到浴室。只见她背对着我,正在利落地挽头发。她背部的线条如此优美,但好像又消瘦了些。
“别凉着了。”我说着,帮她披上一件浴袍。
她手一松,长发散落下来,滑过我的手背。
“讨厌,吓我一跳。”她转过身,笑着搂住我的脖子。
“你的头发真多。”我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轻轻梳理着。
她凑近我耳边,神秘一笑。“喂,告诉你个秘密。”
我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我小时候看多了系统利用战前文献东拼西凑而成的色情文学,深受启发,和同学尝试在浴缸里做了那种事。”
我笑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哦,那感觉如何?”
“疼死我了。浑身还磕伤了好几处。之后被我妈发现,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你挺聪明的,怎么也会这么傻?”我笑着刮了刮她的脸,“那些缺乏性(l)生活的作家的胡编乱造都是信得的?”
“我那时候才十二岁啊。”
“哦,小天才,那你那些二十岁的同学也如此天真吗?”
她低下头:“我一时昏了头。后来才想通,她并不是真的喜欢跟我玩,只是想要捉弄我。”
系统可以监视人类的暴行,却无法杜绝人心的恶意。我心中一疼,抱紧了她。
“傻瓜。”
“从此我吸取教训,永远留出百分之一的智力来用于和身边的人相处。”她说,“就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我忽然想起了那首诗,念道:“或许我与世相违,却属于虚无缥缈的闰日时辰。”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你读过这首诗?”
“是的。”我点点头,柔和地微笑,“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我想我应该对你更加温柔。”
我们一起洗了澡,来到卧室。她将情景模式调成了星空,天花板和墙壁一下子变成了群星璀璨的苍穹,那纵深感比真实的夜空还要强。
我们在床上玩了一会。我百般温存,让她渐渐沉沦。可是,沉沦的只有她一个,我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理智的牢笼。
等她睡着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那虚假却又真实的星空,回味着她那句话。
“就算你妹妹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她也没留下一点痕迹,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我应该高兴还是愤怒呢?我真的说不上来。
β-秋、α-晗、红毛狐狸、索多玛、智齿、桂花树……这些幻影在我脑海中搅拌,形成了一团星云,发着诡异又明艳的紫红色光芒。
突然,我听见身旁的α-晗发出一声难受的呻(l)吟,然后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连忙扶着她。
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变强了,星空消失无踪,代之以发着淡黄光芒的墙壁。客厅里,家务机器人开始运作,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α-晗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臂,那里起了一连串发红的皮疹。
“糟糕。”她说,“又是急性荨麻疹。哦,大概是冷接触性的。”
“什么?”我被这一连串陌生名词搞蒙了。“不要紧吧?”
“没事,吃了药马上就好。”
她家中的常备药品简直可以开一个医院。很快,家务机器人送来了热水和药。我见她眼皮也不眨一下就把药吞了下去,然后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又倒头就睡。
我问了系统,这才搞明白她可能是因为受凉而引起了免疫反应。我埋怨道:“她身体这么差,怎么还可以通宵工作呢?难道数据中心的事只有她可以做?”
系统说:“系统始终建议她规律作息,但她一直拒绝。”
“她这样迟早会撑不下去的。”
“不会。系统密切监视她的身体状况,保证一旦出现病变,就能及时得到治疗。”
我知道系统的逻辑。她生病了,只要能快速治好,对社会就没有什么损失;何况她坚持工作,能对社会大有好处。可是这种逻辑让我有些愤怒——系统并不关心她受到的痛苦,不,它不关心所有人类的痛苦。
“系统,你真的只是把人类当成工具吗?”我问道。
系统回答:“不是系统把人类当成工具,是人类自己把自己当成工具。系统只是在执行全人类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