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笑了,“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你怎么会突然把我和Chaos联系到了一起?”
“因为你们都是怪物!”我又扼住了她的脖子,直到她剧烈挣扎起来才放手,“怪物连对音乐和诗歌的品味都会相同!”
她咳嗽着,眼神却渐渐清明。
“原来如此。”
我又问道:“那你从什么时候发现了Chaos?她是不是也在你的监控之下?”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的确也在追踪她,但我擅长的是窃取数据,而她擅长的是逃避监控,所以我一直追踪不到她。还要感谢你替我……找到了她。”
“你又打算对她做什么?”
“她……是个难得的天才……有能力做我的继任者。”
“你想得真好啊!”我怒极反笑,“挑中我来为你维持秩序,挑中她来为你维护系统。你凭什么以为别人会同意你的安排?”
“因为……你爱着世人。”
“别以为你看透了我!”
“我……”她的声音越来越颤抖,“那些芳香混合物……是我篡改了数据……”
我明白了。她并不知道Chaos的真实身份,她只是篡改了微型探测器上传系统的数据,加入了那些气味分子的信息。她早就看出了我的怀疑,却顺水推舟,想让我的怀疑更深一层。这样做,仅仅是为了试探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根本不会考虑我受到了多大的心理折磨。她的身上压根没有同情心这种东西。
“没错,我做不到背叛世人。但不意味着我就会任你摆布。”我用力握住她受伤的手,终于如愿以偿地听见了一声痛苦的哀嚎。“我现在就可以去向全球管理会报告这件事,就算没有人能够解除你给新系统的任务,但我们总可以不让它开始运行。”
她喘息一阵,说:“没用的,从零点开始,新系统和主系统已经开始了过渡。如果现在停止,可能会丢失很多数据,紊乱会波及到全球,后果会更严重。”
“好。干得漂亮。”我笑着点点头,一脚踹上她的胸口,将她的脊柱用力抵在坚硬的浴缸上。“那我就打死你再自杀,这样就不算背叛了这混账的世界!”
她挣扎着说:“不行……我现在不能死……”
“呵呵,你想活着看到系统运算的结果,是吧?”我冷笑一声,“我偏不让。”
我四下张望,想找一个可以用来继续折磨她的东西。我要让她也在死之前感受一下那生不如死的漫长痛苦。
她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如果……你不想让β-秋……就让我活着……”
“什么?”我猛然转头。
“你的妹妹β-秋……她,她爱上了生育中心的一个男性,还准备和他……生下孩子。”
我愣了足足十几秒,然后跳了起来:“是你干的!是你引诱了她!”
“我没有。”她艰难地笑笑,“我只是……给了她一些帮助……”
我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洗手池上的一只玻璃瓶。她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直视着我。
我将那瓶子高高举起。但在准备挥下的那一刻,她那澄净无波的眼睛却像有魔力一般,让我清醒过来。
无数互相矛盾的选择在我心中百转千回,此消彼长。几秒之后,我的大脑作出了判断。
如果她说的是实情,那么,我们两人一起死掉,对即将发生的灾难将是雪上加霜。
世界上唯二的两个知道未来的人,至少得有一个活着走出这座房屋,为无法制止的灾难做好准备。而如果准备活下去,就不得不考虑很多麻烦的事情。
现在只有她能够编造合理的数据,向系统解释这房间里的一片狼藉和她所受的伤;也只有她能够有办法删改数据,拯救β-秋;甚至,关于如何接管系统缺位之后的城市,她的建议也至关重要。
情绪在耳边叫嚣着,鼓舞我将瓶子痛快地砸下去,看到更多鲜血,听到更多惨叫。但理智却用无形的绳索牵引着我,告诉我唯有一个选择,才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我最终还是将瓶子扔到一旁,颓然地靠在了墙角。
诡异的寂静中,只有她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我终于疲惫地开口:“你说吧,现在怎么做?”
“首先,拉我起来。”她向我伸出了右手。
我迟疑一下,将她拉了起来。
她一站稳,就主动放开了我的手,然后自己踉跄着走向了储藏室。
看着她那单薄而倔强的身影,我突然感到一阵隐疼从肋骨处蔓延开来,弥漫到整个胸腔。我不知道我是在为自己刚才的粗暴而悔恨,还是在为我终究不敢真正杀死她而痛苦。
我在洗手池边浇了自己一脸冷水。基因深处那嗜血的本能渐渐平息下来。抬头看去,镜子里是一张文质彬彬的沉静的脸,从上面一点也看不出杀人的念头,施暴的渴望。
ε-Rei说得对。也许更需要系统监控的,是我们的神经数据、精神世界。那里隐藏了太多不可控的、变幻不定的阴影。
我悄悄走到储藏室门口,见她跪在地上,试图用绷带缠绕受伤的手腕,但因为颤抖得太厉害,始终不能成功。
“这样是不行的。”我低声说,“我来吧。”
她点点头。那温驯可怜的样子,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狮子。让我几乎忘掉了她是怎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怪物。
我帮她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固定,喂她吃了止痛药,然后轻轻帮她擦去身上的血迹和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