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冰缓缓握紧拳头,呼吸随着对方一句一句吐出来的话变得粗重又急促,却在她说完之后,眸色掠过一丝幽暗,沉声道:“我知道了。”
“哦对了,”姜小梅语气里突然浮上几分浓浓的愧疚和懊恼:“季冰少爷,还有那个r.ì记本,前几天突然不见了,我想了想,好像也就是那几个外国人过来之后不见的,我当时放在床头柜上忘了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走时拿错了。”
挂了姜小梅电话的季冰,第一时间就是收拾东西订票回国,去他妈的狗屁会议,那人摆明了就是想把他拖在这里,虽然还猜不出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直觉让他打从心底感到害怕。
他不能打电话质问,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行踪,他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然后把他的黎子清,从恶魔的手里解救出来。
雾,一团浓到化不开的铅灰色的雾,遮天蔽r.ì,屏退了所有的光。
渐渐晕染的黑暗中,鬼魅般的声音擦着耳朵扫过去,问他:你是谁?
我是谁?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嗓子眼像是被灌了铅,他难以忍受地开始疯狂地大喊:我是黎子清,但是我在哪儿?
鬼魅般的声音还在继续问:你是谁?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他拔腿狂奔,双眼被无尽的黑暗封住,风像藤蔓一样将他的四肢绑缚,呼啸着将魔咒持续灌进耳朵里:你是黎子清,可黎子清又是谁?
脚下陡然一空,他又开始下坠,下坠,不断地下坠,仿佛被吸进了无底的黑洞,他看不到,魑魅魍魉却环绕在身侧。
有没有人……
他想要呼救,双手做出挣扎的姿势,却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救救我
随便什么人,请来救救我……
黎子清是谁?
那个声音又来了,一双无形的手突然扳住他的脸,与黑暗中的幽冥之眼对视。
鬼魅声j_iao叠反复,一遍又一遍,折磨着他的神经。
黎子清是谁?
黎子清是谁?
黎子清到底是谁?
啊啊啊啊啊——
他抱紧脑袋,在下坠中拼命地蜷缩起身体,心脏被紧紧地扼住,窒息感随之而来。
他是不是要死了?
你不会死。
身侧的风突然变得轻柔又温暖,仿佛一个慈祥的老者在耳边娓娓道来。
你是黎子清。
而黎子清,他是……
姜小梅打着哈欠从佣人住的偏楼出来,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朝向主屋走去。
她这段r.ì子一直都是在黎子清房间打地铺,方便夜里起来照顾,反倒是自己的房间甚少回去,午饭过后,柳姨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便劝其去补个觉,自己替她去那屋守一会儿。
最近太太和少爷都出了远门,家里佣人落得清闲,整r.ì里除了擦擦扫扫,额外再修剪些花C_ào,也就没有旁的事好做了。
偌大的一出宅子,庭院深深,却静得跟什么似的。
姜小梅绕过主屋前头,不远处的青石板空地上,浩浩d_àngd_àng停了一排轿车,其中的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是季父出行常用的座驾之一。
姜小梅心底打了个突,脚下步伐不由地加快几分,哧溜一下从厨房后门钻进了主屋。
柳姨正在案台前做点心,被她突然的闪现吓了一跳,板着脸斥道:“你安分些,季先生可回来了。”
柳姨口中的季先生,自然就是季冰的父亲,这座深宅大院里拥有至高话语权的人。
“柳姨,你怎么没在房间里?”姜小梅不管不顾,上来就问。
“季先生带了医生在里面,我们这些下人去干什么?”柳姨警告地瞪她一眼,“你也老实在这儿呆着,别上去碍事。”
姜小梅揪着衣角,犹犹豫豫道:“又来了?”
“看不好可不就得一直来吗?”柳姨将捏好的点心放进笼屉里,感慨道:“季先生专门从国外带来的专家,据说还拿过什么什么奖,这么厉害的一群人,但愿能把那孩子治好。”
姜小梅小步挪到厨房门口,探出脑袋朝远处的二楼房间眺望过去,嘴上小声嘟囔:“那干嘛要关起门治病,还怕我们偷师学艺不成?”
“不关起门治,难道还要跑到大街上敲锣打鼓地治?”柳姨朝她招手,“你也别闲着了,过来帮我捏点心,晚上太太回来,多做几样给她尝尝。”
“那季冰少爷也应该回来了吧?”姜小梅若有所思道:“都走了快一个月了。”
“该回来总会回来的,你瞎Cào什么心。”
傍晚时分,楼上仍旧房门紧闭,柳姨做好了几道j.īng_致的菜,却始终不敢上去问晚饭要不要开。
姜小梅扒着楼梯扶手,自告奋勇道:“一会儿菜都凉了,我上去问问吧。”
柳姨叹口气,“行,你去问问看,再怎么着也得吃饭呀。”
姜小梅得令,拔腿咚咚咚地跑上二楼,在房间门口站定,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拍门。
“季先生,晚饭已经备好了,是现在摆还是等一会儿?”
里面的j_iao谈声停顿,数秒后,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医生,Cào着生硬的汉语对她道:“泥好,请进。”
姜小梅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僵硬着身体不敢迈出一步。
“进来吧。”不远处立在床边的季父淡淡地看过来,眸色深沉,仿佛寒冬之水,“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他侧身让了一下,床上的青年正好缓缓扭头看过来,刚刚苏醒过来的眼神迷惘却又澄澈,秀眉微微蹙起,目光轻轻地落在门口,却片刻后收回视线,畏光似地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