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得近了,便看得更清楚了——
燕来宫前后左右,围着的都是佩着刀剑的内廷侍卫,正门处,顶盔掼甲的韦舟扬昂首而立,一只手还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韦舟扬看到御驾,忙迎了过来,俯身拜倒请罪:“臣韦舟扬参见陛下!臣有罪!”
魏帝看着他,沉声道:“韦卿何时到的?先起来吧!”
已经惊动了内廷侍卫总管了,这是怎样的大事?魏帝的脸色更- yin -了。
韦舟扬应声利落起身,回道:“臣是得到下属禀报之后赶来的。”
“究竟怎么回事?”魏帝边说,边向内走去。
他急于看到顾蘅如何了。
“有夜里当值的内廷侍卫,巡逻时在太医院外发现可疑的人影。侍卫便想要追上询问清楚来历。不想那人心里有鬼,兼轻功卓绝,竟然轻易挣脱了侍卫的追踪,蹿至了燕来宫附近,甚至翻进了燕来宫的内墙……”
“然后呢!”魏帝语声严厉,脚下步子却未停。
“据臣的下属禀报,当时昭妃娘娘似乎正在院内品茶赏月。那歹人似乎戴着一张鬼脸面具,翻进了内墙,恰被昭妃娘娘看到,娘娘被吓昏了过去,两名随侍的侍女也被吓坏了……”
说话间,已经行至殿门前,魏帝猛地止住了脚步:“之后呢?”
韦舟扬再次拜了下去:“是臣无能!歹人逃了!”
“无能!”魏帝怒骂一句,由着他跪在殿外,气汹汹地径自入内。
寝殿内,顾蘅仍旧昏迷着。
范朗跪在榻前,正在凝神诊脉。
魏帝带着游总管疾步走了进来,一路上,燕来宫中的内监、侍女跪了一地。
范朗听到声音,慌忙起身回拜。
魏帝一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范朗欠了欠身,依旧为顾蘅诊脉。
魏帝自顾自坐在顾蘅的榻边,看着她苍白得失了血色的脸,心疼得不得了。
他看看顾蘅,又看看范朗,生恐在范朗的脸上看到令人可怖的表情。
然而,范朗的脸色却真的骤变。
魏帝大惊,一颗心都提溜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范朗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再次扣住了顾蘅的腕脉,凝神细查。
魏帝不敢打扰他,满腹的疑问只好暂时忍下。
良久,范朗才缓缓放开顾蘅的手腕,由着侍女将那只皓腕掖回锦被内。
范朗面如土色,盯着魏帝,欲言又止。
魏帝见他如此,更急了:“蘅儿究竟怎么样了?”
他急中慌乱,连与顾蘅私下里的亲昵称呼都唤了出来。
范朗有一瞬的尴尬,忙又正色道:“陛下!臣有失职之罪!”
魏帝怒极,他今天已经听够了“失职”“请罪”的话,他不是来听这些的!
“你只说,昭妃究竟怎么了!”
“是。昭妃娘娘眼下只是惊吓晕厥,臣已经施过针,再辅以汤药,吃上三剂,便无妨了。”范朗答道。
“那你方才请什么罪?惊吓晕厥又不是你的过错。”魏帝狐疑道。
“陛下明鉴!臣之所以请罪,是因为前些时日昭妃娘娘未入宫之时所中之毒。”范朗恭敬道。
“那毒有什么妨碍?”魏帝不安道。
“当时去顾府的太医只以毒入手,针对毒症表象医治,使得昭妃娘娘得以缓解……”
魏帝听到“缓解”两个字,心内一沉。
“说下去!”他说道。
“是。但据臣方才细查,此毒极有可能已有异变。”
“昭妃的平安脉,不是日日都是照常请的吗?”
“确是如此,”范朗道,“所以,臣更有罪,日日为昭妃娘娘请平安脉,竟至到今日才发现这毒的异变。”
魏帝盯着跪在地上的范朗,- yin -森着脸,半晌无言。
范朗的医术、范朗的忠心,他都是信得过的。若说顾蘅入宫多日,日日请平安脉,今日才被发现毒症异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下.毒之人,早就是这般设想的。
能有这般用毒手段的,岂是寻常人能够指使得动的?
联想到那个“鬼面人”,与宗正寺的名单,与白日里那名燕来宫昔日侍奉的内监的陈诉全能合得上。那人被内廷侍卫发现,竟能轻车熟路地逃到燕来宫,这还用旁的证明什么吗?
高升!呵!太子的亲信!
然而,范朗接下来说的话,于魏帝而言,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
“昭妃娘娘所中之毒,据臣查来,不是寻常之毒,尤其现在发生的异变,极有可能已经伤及她的身体根本,将来……将来……”
“将来如何!”
“将来极有可能影响子嗣。”范朗终道。
“影响子嗣……影响子嗣……”魏帝怔住,反复喃着这四个字。
他总算明白了,明白太子所图为何:归根结底,还是惦记着那张龙椅!为了那张龙椅,连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都不惜杀害!
呵!蘅儿将来可能怀上的自己的孩儿,不就是太子的弟弟妹妹?
这样的人,怎堪为太子!
他今日害自己的庶母,害自己将来可能出生的弟弟妹妹,会不会害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的兄弟?
魏帝的脑中一阵晕眩。
他想起来了:宝祥前一阵,不是莫名其妙地中了毒了吗?
所以……这个逆子,是想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范朗时不时瞄着魏帝- yin -晴不定的神色,他多少已经猜到这昏君此刻想的是什么了,心中不由得暗暗敬佩贤妃娘娘好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