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总管赶紧快步跟在魏帝的后面,以他对魏帝多年的了解,他已经觉察出魏帝走路的样子不大对劲儿了。
果不其然,刚绕过屏风,脱离了众臣的视线,魏帝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幸亏游总管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陛下!陛下您如何了?”他低呼着。
魏帝脑中晕眩,眼前发黑,被游总管扶着顺了半天气,才缓过来。
“去!去请范朗来……此事,此事绝不可张扬出去!”他不忘了嘱咐游总管。
“是!是!”游总管忙连连答应着,悄命得力的小内监快去太医院请范朗来。
而此时,前面大殿内,群臣大多没了主张。
陛下就这么……走了?
这是……退朝的意思吗?
大多数人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几位老臣,然而——
韦勋称病在家休养。
丁奉还怔怔地跪在地上,不闻不动,石雕泥塑一般,好像皇帝走与不走,对他而言,没什么差别。
而章国公齐浩然呢,正抱着笏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您老还能这么出神呢?众人无不替齐家捏了一把汗。
而几名平素都上朝的皇子呢?
赵王奉旨巡营去了,吴王因为韦贤妃有恙在凤仪宫中侍疾。
唯有刚被封了恭王不久的元承柏今日照常上朝来。
没人求助他该当如何,他倒自己先开口了——
“诸位大人,依本王看,今日便到这里吧。父皇不悦,各位何必去触那个霉头,惹他老人家不快呢?”元承柏笑眯眯道。
众人讶异,都似没想到“哪里冒出你的”?
谁都知道,皇三子元承柏是最不被魏帝待见的皇子,连他同母所出的皇长女元令懿都比他讨魏帝喜欢。
而此刻,他突然跳出来,打着天子的旗号说话,尤其在这个微妙的时候,许多人都意味深长地暗自笑了。
好啊!太子刚刚被废,几个兄弟又都不在朝中,您便跳出来蹦跶了?
皇帝甩袖子离开之后,就再没出现在大殿上。
众臣无法,各自观望许久,也都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唯有丁奉,始终跪在丹墀下,任谁来劝都一动不动,一副要跪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众人劝不动,见他这般执着倔强,无不喟叹摇头:丁相半生为太子筹谋,丁家的所有前途都寄托在太子的身上。太子一旦被废,这该是怎样的打击啊!
很多人看向丁奉的眼神,已经透出怜悯来。
他在殿上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是晕厥了过去。被当值的殿守用软轿送回了府,据说躺了三日三夜才清醒过来。
魏帝知道此事之后,也觉得心中不忍,特命太医去丁府看视,还赐了大批的金贵药材和珠玉玩器给丁奉。
这样的行径,看在旁人的眼中,几乎就是酬谢丁奉为太子- cao -劳多年的意思了。可可惜,赏赐再多、再厚又有何用?太子完了,丁家也就此平庸下去了。
差不多所有人都认定,丁奉这是伤心欲绝,甚至有人开始琢磨着丁家的家主过不多久,大概就会换人了。
凤仪宫。
“丁奉没那么简单。”韦贤妃倚着榻,平静道。
“母妃靠一会儿,会舒服些。”元幼祺拉过一个大隐囊,垫在韦贤妃的身后。
韦贤妃含笑,由着她忙活,很是享受她的周到照料。
“孩儿也觉得,丁相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宰辅,又是三朝的老臣。”元幼祺道。
“母妃觉得好些了吗?头还痛吗?”元幼祺没忘了关心自己母妃的病情。
韦贤妃欣慰地笑拉了她的手:“我的儿,有你这般体贴着,母妃就是有恙,也早好得通透了。”
元幼祺呆了呆,继而恍然大悟:“母妃原来……”
原来不是真的病了啊!
韦贤妃道:“母妃此举,是不想让你今日去掺和朝堂上的废黜之事。”
元幼祺想了想,便明白了:“母妃明智,一切都在您的料想之中。”
韦贤妃微微一笑。她自觉没有那料事如神的能耐,若说知晓今日之事,也不过是因为,昨日之事,多半是她谋划的。比如高升,比如顾蘅被吓昏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过是要快些给太子一个结果罢了。
“那七哥今日奉父皇之命巡营,会是……”她猛然想起了这桩事。
会是父皇的安排吗?父皇难道是为了把七哥摘出去,才特意如此的?就如,母妃今日将自己从那纷乱中摘出来?
韦贤妃却摇了摇头,道:“大概不是。若我猜想不错,赵王巡营,多半是章国公的意思。”
元幼祺闻言,不禁佩服起章国公来。
七哥巡营,必定是提前便向父皇请示过的。而章国公能够未雨绸缪,看得如此通透,当真厉害。
“齐家人果然厉害。”元幼祺由衷道。
她又想到了素有“福将”之称的章国公世子齐鸿烈。战场上刀剑无眼,所谓“福”,其实只是比旁人有更多的智计和应变能力罢了。
韦贤妃闻言,禁不住冷哼一声。
齐家人厉害的,燕来宫里还有一个呢!
直到现在,都不知那齐映月究竟为了什么来到宫中。而且,她究竟是不是齐映月,尚未凿实。
其实,昨夜之事,也算得上韦贤妃的投石问路。
她提前几日将那两匣子新书送去与顾蘅看,一则存的是洞悉顾蘅的脑子够不够用,能不能看破其中端倪的心思;二则是为了看清顾蘅的心,是不是如她所以为的那样。
就算顾蘅不够聪慧,就算顾蘅不能助力完成这件事,韦贤妃也不担心,她自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