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上窗帘，在黑暗中解开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轻轻拉开门，赤脚走在走廊上。
胳膊碰到盆栽树的叶子，裸露在外的手臂感到一阵冰凉的痒意，铃抱着手臂往前，隔着门听见爸爸卧房的古怪动静。
紧紧关着门不曾留一条缝，铃跪在地上，一手搭住门缝，费力往里瞧。
被子窸窸窣窣翻动，传来一阵风似的喘息和压在喉咙里的低笑。
铃瞪大眼睛站起来。流动的黑暗里，不分明的隐隐绰绰在脑海里化成难堪的人体形状。
身后闪下一道惊雷，铃呆站着的身影被刻在门上，里面传出一声惊叫声。
蹬蹬蹬。
铃惊慌地后退一步。
愤怒的脚步不停，一直延伸到门边，隔着门听到脚步声的铃仿佛在瞬间被人抓住衣领，动弹不得。
爸爸拉开门，见到铃时气焰稍稍下去一些，面色依然铁青。
“你在这里干什么？”
“打雷了……”
“打雷了你为什么出房间？”
“我想喝水。”铃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屋里有人正背对门半裹被子坐在榻上，在闪电浮动时能见到她半裸的冷白色肩膊，浅浅凹陷的肩窝在暗处显现出隐秘的肉感。
“是阿姨吗？”
爸爸点头。
“你们在干什么？”
沉默。
铃能听见爸爸粗粗的呼吸声，让她忍不住想起用手指摩挲粗糙茶碗的触感。
“这是男女之间水到渠成的事，你还没到年纪。”
铃的窥视无声落在孙阿姨柔软白皙的肩背上，激不起半点水波。
父亲滚烫的手掌落在铃的肩头，带着陌生的热度，铃冷淡地侧身躲避，踩着被雨打湿的地板离开。
第3章
“老师这个字……”
老师俯身，“回去翻词典。”
在通讯录里一页页找活体词典，指间划过一连串清新的少女丛林，又游走在寥寥无几的长者代码，最终凝固在阿太礼貌微笑的头像上。
屏幕的光亮照得指腹泛红，像童话故事里小女孩在秘境里找到的发着光的，饱满通透的浆果。
浆果的光荧荧移动到屏幕边缘，在锁屏的细小咔哒声里被掐灭。
铃穿着地板袜无声地推门进来，跪坐在侧卧的爸爸身边，她低头，微卷的长鬈发从肩头滑落，“爸爸，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爸爸微眯起眼，像只倦怠的老猫，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半掀开薄毯坐起来。
“什么？哦，这个字……”
他抓了抓头发，脑袋上竖起一片荒芜的杂草。
铃挨近一些，歪着头抿紧唇，几绺轻飘的头发在书页上晃动，爸爸伸手拂开。
“这个问题不适合你问。”
“我长大了。”
“这字后面是成人的世界，你还只是颗青色的苹果。”
“什么？”
“你还没到时候。”
室外的蝉鸣不断透进来，纱窗挡不住喧闹，爸爸背过去轻轻拉上窗户。铃缓缓起身，低低道了句“我知道了”，抱着书离开。
铃站在阿太面前时，周围浮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朋友们以阿太为赤道，洋流似的在他身边顺时针逆时针环绕，绕得铃脑袋晕。
“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你个问题。”
浆果的红光映在阿太脸上，耳根赤红一片，“什么？”
余光里满是凑热闹的人群，铃耷拉下眼皮转身跑开，在拐角背靠水泥灰砖墙壁，低头摆弄手机。
滴滴滴。
铃：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阿太：事态很严重吗？
铃：不能让老师和家长知道。
阿太：我知道了，你说吧。
铃：“性”，是什么？
铃站在墙角低头看手机，漫天彩云给她勾了道清晰好看的剪影，阿太走过来，倚靠在她身边的墙面。
“这个字很难解释啊。”
“你知道意思吗？”
阿太看着远处安静的高楼，低头摸了摸鼻子，“可别小瞧高中男生。”
铃站直身体拍拍裙摆，“能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