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严肃地怀疑自己撞鬼了,除此之外真是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和他一样,景炽和轩昊两人也满头雾水,怀疑自己撞鬼了。
不然实在是说不出来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头景玉公主在喊景炽的名字,景炽也没有细想就匆匆过去了。大殿里轩昊坐在左侧第三个位置上,捧着茶杯笑得温和,眼神却一直落在漂浮的茶叶上,景炽看了他好几眼,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容止神女和景玉公主相谈甚欢,他却感觉和轩昊相见恨晚。
“喂,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景炽毫不客气地开口问。
轩昊抬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眉眼一弯,笑得温和:“我也有此意。”
透过望世崖看着山下这一切的沧龙回头看向身后的六器:“后悔吗?”
忘忧沉默着没说话,倒是溯世出人意料地开口了:“三千年后他会回来的。”
“可那已经不是我们的秦秦了。”沧龙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溯世一哽,却并不觉得伤心。
就像他们无法理解帝天为什么愿意为秦兮付出生命一样,沧龙也无法理解他们这种除了秦山天池的安危之外一切都不放在心里的冷漠。
六器生而有灵却无情,这句话是对的,他们生来的职责是保护秦山天池不干涸,其他事情他们都不在乎。
沧龙看着相谈甚欢的轩昊和景炽,还有在魔族伙房偷吃的帝天以及世间百千合家欢乐的幸福场面,不由得轻声问:“秦秦,你后悔吗?”
他会不会后悔以魂回溯,让一切错误未曾发生?会不会后悔洗掉所有人关于自己的记忆,让秦兮永远消失?会不会后悔当初下山遇见帝天轩昊和景炽三人?
崖上风声呼啸,秦山上依旧一如往常的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沧龙问完这句话后就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无人应答,只有萧萧风声在耳畔响着。
秦兮已经消散在了这山河之间,即使是三千年后再有个秦主,可那到底已经不是他的秦秦了。
而他的秦秦最终也只活在了他的回忆之中,从今往后,他要守着这偌大的秦山,等下一个秦主的出现,尽职尽责地保护下一个秦主。
可这一切都和秦兮没有关系了。
沧龙感觉有些难受,那些青梅竹马的岁月依稀近在眼前。秦兮救回了他,顺便给他留下了无数的遗憾。
思及此他看三族的心思也都没了,转身穿过泰阿和忘忧之间的空挡走了。忘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之后,又扭头看了一眼望世崖下的诸生百态,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示,和泰阿几人一同离开了。
就在他们转头的时候,涛生涛灭的云海翻滚,露出一张模糊的笑脸。
秦兮坐在崖边,隔着生死之界看着他们离去的模糊背影,忽然笑了起来,起身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下了山。
回头的路照例一片漆黑,只有他眼前才有亮光,即便如此,山下也是热闹非凡,扎着头发露出两个小圆角的阿福欢脱地跑过他身旁,却又陡然停了下来倒退了回来抓住他的衣摆:“大人你怎么下山了?”
秦兮蹲下身揉揉他的头,歪着头笑道:“我要去看两个人。”
“哦,”阿福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给他手里塞了两个蛋大的核桃,“大人你吃。”
“那谢谢了。”秦兮笑着和他告别。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天罚殿里,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秦兮!秦兮!”两个叫声此起彼伏,你低我高,十分有默契。秦兮走到帝暝和帝斛面前,看着他们破破烂烂的衣服和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过得怎么样?”
帝斛一把抓住木栏,尖声叫起来:“你有脸说!放我出去!”
秦兮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怎么样没想到吧,即使是死了,你们也依旧要听我的。”
帝斛嘶吼着扯着木栏,木栏纹丝不动,秦兮笑了笑:“那再见了,你们就一直在这里呆着吧。”
帝斛崩溃地叫出声,像个被困在囚牢中的野兽,等秦兮走后帝暝终于冷静了下来,往角落里一坐不耐烦道:“人都走了还叫什么叫,留点力气吧。”
“你是谁?”帝斛戒备道。
帝暝嗤笑一声:“你的手段就是模仿我的,还问我是谁。”
帝斛一点就通,细细一想更加绝望了。
秦兮关上天罚殿的门,将唯一的光源也给他们隔断了,他自个站在天罚殿的门口,望着秦山的方向,许久都没有动作。
秦兮死后第三年,帝天轩昊景炽因为一个偶然三人相遇,帝天看见两人也是一见如故,三人煮茶论茗许久,终于又义结金兰。
原定的命运轨迹即便是被人为强行更改了,也依旧在冥冥之中起着作用。
第五年,三人路过秦山脚下,莫名其妙就不自觉地举步走了进去。空旷竹林四野无人,三人凭着冥冥中的命数走到了秦山天池旁边,坐在池边的沧龙愕然抬头:“是你们?”
“你是谁?我们认识?”
“不,”沧龙苦笑着摇了摇头,“认错人了。舍弟沉眠在此,三位若是没事还是早点走别打扰到他了。”
帝天看着宛如死水一片静谧的池水,那种酸酸涩涩的疼痛感又泛上来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等回过了神三人已经在外面了。
“我的天!那可是秦山,秦山之中的那个人难道是秦主不成?”景炽率先回神,立刻低声叫道。
“不,”轩昊和帝天同时道,“他不是。”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笃定,景炽也奇奇怪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嘟囔:“反正都没见过秦主,怎么就不是了,没准是呢?”
这下轩昊和帝天都没说话,帝天看着秦山紧闭的山门和已经找不到入口的密密山林,只觉得心下的疼痛愈演愈烈。
他在看着秦山,而秦山内的沧龙也在观察着他们的举动,直到见他们离开了才呼出一口气,伸手抚过毫无波澜的池水,拉出一排长长的涟漪:“秦秦,是你想见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