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的都没错。刘望喜十足十的乡野村夫形状,的确惹得陈家人不甚喜欢。然而这只是小巫,他们真正介意的,是袁少安与陈世杰的亲近热乎劲儿。
陈氏一家人都清楚陈世杰的取向,此等异于常人的喜好于一般极讲究三纲五常的礼教森严的书香世家而言,不异于大逆不道。而陈世杰对此却是直接坦荡而非委婉隐瞒,可见这陈家,绝非一般的书香之家。
可是,即便再不一般,也没有不一般到,能容忍自家嫡子喜欢男人且看上一个乡下养猪的男人。虽然袁少安相貌还过得去,举止并不太粗鄙,人也算是机灵,并且是陈世杰的恩人。
别看刘望喜外表看着就是个傻大个愣头青,关键时候心里门儿清着呢,三句两句点醒了袁少安,提起了她自始至终都未正视过的问题,她是个男装女子,在外人眼里就是男人呀。而陈公子喜欢男人是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难怪,她自去县衙开始便觉察有异样,难怪陈家人对她这个恩人态度如此淡薄,原来一切均与陈世杰陈二公子有关。
絮絮叨叨又互怼了百八十句,时辰已至亥末,夜已深。赶走刘望喜,少安兀自沉默着坐了良久,思考着是否有必要试探陈世杰对她有无男男之意,思考着是否有必要开诚布公,与世杰哥哥坦白身份……
这般带着心事,袁少安进了侧间的澡房,揭开浴桶上的大盖子,探手试了试水温,点点头,抓起陈家侍女送进来的换洗衣物这儿瞅一瞅那儿摸一摸,再点点头,搁下衣裳开始宽衣解带,脱光身子直面夜凉,打一个哆嗦,抓了台上一把花瓣撒进桶内,正卖力搅拌着,头顶上方徒然传来瓦砾碰撞声,紧接着是“窸窣”一声好似有何物掠空而去,登时惊飞她三魂七魄,惊得她心跳突突,惊得她慌忙蹬上小木梯,光着身子一骨碌跳入水中埋下去……
我滴个娘惹!大半夜的闹鬼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抱歉!
第64章 女贼
水中憋气着实不好受,良久, 袁少安自觉到了极限, 在厥过去的前一瞬出水, 大大喘气, 长长叹气。
呼……谁能想到, 来趟陈家见识还未长完,倒是无端被吓飞了魂。
因着不明状况, 心底也犯虚,少安在水中待了一小会儿便草草爬出来擦身着衣绞发, 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才敢踏出澡房, 开房门探头向外扫一圈,乌漆麻黑啥也没瞧见, 更是心惊害怕,“啪”一声合上门,死死闩住, 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内室窜上床,蒙头盖脸躺上去, - shi -漉漉的秀发及松松垮垮的外衣愣是没心思顾上, 就那么颤抖着窝到眼皮打架,深夜才睡了过去……
寅时, 夜色愈浓,屋内烛火随着窗户微敞间送入的凉风摇曳晃荡,映得整间屋子忽明忽暗,从屋外望进来, 似是有人,似是无人,气氛很是诡异。
又一阵凉风袭来,窗口处传来异样响动,惊扰一室的安静,惊醒内室卧床上的人。
“谁?”
袁少安一个激灵打出来,猛然坐起身,接着烛光,警惕望向动静声传来之处,心跳如雷,壮起胆子下床,左右没瞅见啥物件可抓起来充当武器防身,慌乱中只好蹲身抄起自己的布鞋防卫,立在原处没不再出声不再动作。心道:小贼,姑奶奶可不是吃素的,有胆子进来单挑!
眨眼功夫,袁少安心思还未转毕,小贼当真如她所想,极有胆子的揭开窗户跳进来。
“呀——唔——”
人影还未落地,袁少安下意识惊叫出声,下一瞬,嘴上被捂了个严实,待她反应过来,小贼另一手扬臂一挥,桌上的烛火随即熄灭,屋内立时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发慌。
此番境地,令袁少安心底的恐惧再深一分,被牢牢捂住的口中发出嗡嗡呜呜声,身上也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开来。
同一时刻,屋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透过窗纱可见火把照明下,几个人影从外经过,急急忙忙分头朝几个方向散去,追寻贼人的架势不要太明显。
贼人显然是习武之人且武艺不低,袁少安的蛮劲被轻易化解,挣了半天无果,嘴上被捂得更严实了。只是她的声音依旧能发出来,眼看就要传出动静招来搜查,贼人不得已开口制止。
“嘘!别喊!我不是坏人,只是进来躲一躲,不会伤你- xing -命。”
甜美细柔的声线,立马安抚下袁少安恐惧躁动的心,停止挣扎后,眨巴眨巴眼皮,黑暗中疑惑的眼神无人得见。
怎么是个女的?!
不错,贼人的确是名女子,听起来还是个年轻女子,柔柔的声音解释自己非是歹人,使得袁少安的恐惧防范之心大打折扣,顷刻便安静下来,若有所思。
只是她的嘴仍被堵着,人也被对方使巧劲驾着,不挣扎也难忍,便轻轻又挣了挣,“呜呜呜”求饶。
脚步声渐远,女子似是舒了口气,觉出袁少安已无抵抗求救之意,松开了手。
“女侠,饶命啊!我不喊人您快走吧!”
漆黑一片的卧房内,袁少安得了自由,一屁股坐回床上,浑身提不起劲儿来的虚脱。女侠又嘘她一声,侧耳听了听屋外动静,放下心来,自怀中摸出火匣子吹亮,挪至桌边点燃烛火,庐山面目霎时暴露无疑。
“女……女侠你好……年轻呀……”
果然是女侠,一身劲装并未蒙面,身量不高不矮,圆脸微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凶,眉宇间凛然一股正气。当然,江湖中人的气质,袁少安这等俗人难以领会,她能读懂的,只是对方含笑的眼眸中藏着的丝丝戏谑。
“小兄弟,你原本是打算与我拼命么?呵呵,我不认为你那只鞋能拼过我哟。”
嘲笑的意思不很明显,逗趣的意味浓得厉害。袁少安自怔愣中回神,垂眼瞅了瞅自己右手上还死死攥住的布鞋,羞窘尴尬冲上脸来,撒手扔开,咽口水,弱弱质问,
“你大半夜的干啥跑进我房里来?还跳窗。”
袁少安的质问太过弱气,身上也散不出丝毫攻击气息,对方莞尔一笑,悠悠凑上来挨她坐下,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正好跑到这儿了而你屋里正好亮着,过来瞄了一眼是个好对付还有意思的就躲进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