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梁越这里借住,她都是睡在这张小床上的。
梁越身上虽然有些工作狂的特质,可并没有熬夜的习惯。今天她呆怔忧心的样子十分反常,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吕宁拥紧自己的小薄被,也不开口说话, 只是鼻孔朝天地等待梁越自行离开,自己好熄灯安睡。
热水澡过后,白天的疲惫全数涌了上来,
吕宁本就是年轻开朗的个- xing -,刚刚同梁越在车里的交谈虽然不甚融洽,但她也不会为此焦虑太过。
不管交流的结果如何,也不管梁越表现出的焦虑是否太过分,其中隐藏着的关切之意,路过一盲人都能看出来。
昏黄的灯光被梁越身影遮去大半,吕宁将自己隐没在这温馨的黑暗中,身心渐渐放松。
她此刻只想顺着心意躺倒,饱饱地睡上一觉。
至于想要找梁越问清的那些是是非非,全都暂时搁置了起来。
可不知为何,明明很累,这一觉却睡得并不踏实。
大脑选择- xing -地将白天梁越讲过的事情,像电影般重现起来,最后反复定格在陈惜于小灰楼中自尽的那一晚。
明明研究工作已经顺利完成,明明所有人都获得特批赦免,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陈惜为什么要选择用这样懦弱的方式结束自己呢。
睡梦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吕宁在小灰楼前反复徘徊,周围是一片死寂- yin -沉,只有楼上陈惜实验室的窗户上,还有微弱的灯光通过雨幕透出。
身后有谁在喊陈惜的名字,声音由远及近,那人的声带就像被砂纸摩擦过一样,连听到的人都会觉得心肺正被磨蚀般痛苦。
吕宁一个激灵转身,突现的闪电划过天地,正巧照亮了身后钱岩的脸。
那不是梁越口中年轻的钱岩,而是与吕宁有过几面之缘的钱院长,鸡皮鹤首,虽面无表情,眼神却无比- yin -森很辣,而且还在一点点朝自己靠近。
轰隆,咔嚓。
“梁越,梁越!”
吕宁猛地从枕上惊醒,远处的闪电将屋中照成一片雪亮,旋即归于幽深的黑暗。
凉被早已被掀落在地,暴雨中的凉风从窗外吹入,拂过吕宁被冷汗浸- shi -的后背,可这也比不上她心头涌起的寒意。
强自睁圆了双目在一片漆黑中找到拖鞋。吕宁慌乱地将它们穿好,匆匆几步迈出去,却又忽地撞上了坚硬的桌脚。
大脚趾上的疼痛瞬间主宰了天地,吕宁悲壮地闭了闭眼,只来得及在梁越到来之前,将姿势调整得雅观了一些。
“你在做什么。”梁越打开了书房顶灯,窗外时断时续的强光就显得不那么可怖了。
“我,我做噩梦。”吕宁还在适应脚上的钻心疼痛,眼中泪花点点。
梁越自己不知,她此时在吕宁眼中,简直闪耀着救世主般的光芒。
需要极大的自制,才能克制自己不扑上前拥抱她。
因为担心吕宁,所以梁越走出卧室之前,没有来得及整理衣着。
绸质的睡裙吊带有些滑落,白皙的肩颈趁着一头青丝,颇有一种不自知的妩媚娇柔,让吕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轻飘飘移开视线。
镇定,要镇定。你已经没了可以撒娇的怀抱,一定要将这最后的尊严守护好,“梁老师,我,我不想一个人睡书房。”
可以了,前后三百年的脸面就此丢光。
吕宁说完,心里已经有些后悔,正苦思怎么将刚刚的话收回,却看到梁越原本写满忧心的面庞竟染了些许笑意。
“打雷而已,怎么就能怕成这样。”梁越伸手去牵吕宁的手腕,想将她拉近一些,“吕安然当初到底是怎么宠你的,竟然把你养成了这样一个小草包,我都替她着急。”
呀,还不是因为你白天非要给我讲那些残忍的鬼故事。吕宁想为自己争辩两句,下一秒手腕却就被人牵住。
冰凉却细滑的触感让人不忍挣脱,只好乖乖顺应着梁越牵引的力道,跟着走出去。
“等等。”梁越一手推开了自己的卧室门,却停了脚步,回过头看一眼吕宁。
后者立刻警觉回望,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你紧张什么?”梁越被吕宁瞪得有些莫名。
“心有余悸呗,都是被你害的,梦到鬼故事。”吕宁尴尬,想要掩饰自己眼中的警惕。
“哦,看出来了,领子都被冷汗- shi -透了。”
梁越自然地抬手,轻轻扯了扯吕宁的睡衣领口,“这样睡可不会舒服,去自己放水冲干净,我去给你找新睡衣。”
嗯,眼睛要- shi -润了,要忍住。
吕宁心中感慨,一一照梁越说的做好,等吹干头发上的水,就自觉来到人家卧室,开始参观。
屋子里的整体氛围沉静清雅,除去卧室必备的组合之外,只在窗边的位置上摆了一张摇椅,侧面的小几上错落散放着几本书和一只茶杯。
吕宁来了兴致,低头瞅了瞅书名。
一大册英文合订版的《物理学纪事》让她几乎想要自戳双目;再拿起旁边一本小爱写的《宇宙的宗教》,又让她呼吸困难,只能颤栗着退开几步。
书房里满是这类杀人利器就算了,连卧室也不放过,这是放休闲读物的地方啊,这人是怪物吗。
第49章 我又做错什么了
自古以来, 在关键时刻直抒胸臆的人, 大多是没有好下场的。
吕宁深谙这个道理, 所以虽然心中感慨澎湃, 依然面带微笑,优雅颔首。
开玩笑, 为了这么点儿事,再被赶回去自己睡小床, 多不值当的呀。
眼看革命就要成功, 少不得要豁出去了。既然梁越喜欢, 那咱也得赶紧喜欢起来才行。
紧了紧头皮,吕宁慨然迎向梁越期待的目光, 本就没什么海拔高度的节- cao -君, 立刻一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