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仅盼望龙年多挣钱,能添些智慧罢。
第79章 吾思吾爱
琦凤有律,侍从者非大功劳不允赐主姓。被赐予同主子姓氏的家人有时比那赘进门的主子身份还要高些,就比如随老太爷的仆人那肯定比低一辈的姨娘姑爷高,所享受的月钱等等也是要高很多的。虽如此,但却鲜有仗势欺主的,毕竟能有此殊荣的都是些忠心不二的老伙计,即使是名门望族仆从云集,挑之也不过百中一二,并大致也都是入土前以慰半辈子- cao -劳的,哪怕是追随主子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奉双,赐姓的也鲜少。
莲香,陆莲香。
我眯着眼观着伏在墓碑前痛哭的莲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相识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我确实不知道她竟也是立过大功劳并赐了随主子姓氏的家人。而这家的主子,还是那威震琦凤的金星陆家。在彻雪心中,她定然比我想象中还要被看重。而我之前还只把她们当成普通人家的贴身侍女来看,有时候甚至奉双这个词都没意识到。
她们究竟都经历过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真让人心头一痛,陆家、彻雪、莲香。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们。
心随脑子去了,直到一阵冷风吹疼了我,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我转过头去看彻雪。四周那几个人倒是没了,我扫了一圈,倒是在来前儿的坡上勉强有几个影,看身形,似乎是他们没错。
狐狸毛领掩住了她线条分明的下颚曲线,几缕挽在耳后的青丝被风吹起,贴在那有些苍白的面庞上,乌黑的眼盯着莲香跪着的地方,似乎是要将那黄土石盖前的伊人垂泪烙进记忆,贯铸永生。那眼神并不是我平素熟悉的温润淡然,她看的方向——是生死望穿的莲香,抑或是长眠于地下的重紫——那个板着脸脾气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二九红妆。
一抹不甘开荼在方寸之间,朱红唇启,铮铮誓言化作清风萦绕耳边。和歌唱挽,讷雪魂冻土凛三分踟蹰间。
吾思吾爱,长河东流水,卿会河口,船工不待。
吾思吾爱,天山雪峰顶,卿会东坡,金莲不采。
吾思吾爱,帝都紫薇宫,卿会庙堂,锦书不来。
吾思吾爱,西户彤望关,卿会朱砂,落日长圆。
落日长圆。
我一时有些发痴,待到与她目光相合时,仍徘徊于醉梦中。
说,我不走,陪你。
而她,略显疑惑。
我知自己失态,瞬即转了话头,指指莲香,向她征询,让她们再呆一会罢。
彻雪目光转远,轻轻颔首。
我伴着她走远了几步,彻雪怕也是担心的紧,间或几步就要回头去望望莲香。眼眸中多着些我不常见的担忧,这谪仙般的人,也会是眷恋红尘的吗?
真的太远了,她虽人在近前,但我越发觉得自己是抓不住她的,那么近,又那么远。相识许久,除了我一厢情愿的赖在她身边以外,她都是淡淡的,以礼相待。她活在她的世界里,而那里并不是我可以驻足之地。我想靠近她,我想不顾一切的靠近她,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我想陪在她身边,伴她喜怒哀乐,听她抱怨诉说。可是,我连接触到她这种情绪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我总是被她排除在世界之外的,是啊,即使我知道她有难,我能帮上什么忙呢?不仅什么都帮不到,反而会带累她吧。
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条缝,手不自觉地捂上胸口,那里,很疼很疼。
过了好半天我才缓过气来,是呢,我望着自己面前彻雪那挺直的脊背,即使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又如何,只要她还愿意让我留在她身边,就够了。我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的让她感到幸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值得的。
这郊外空荡的很,除了风声和莲香的哭泣声,四下里都静悄悄的,给人感觉有些渗人,不由自主的往彻雪身边靠了靠,与她的手臂仅一衣之隔。
彻雪本就不是多言的人,而今天更为甚。我思索了半天之后,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打消这份无止境的沉默。于是想到之前跟来那几个人,平素都未见过面的,想来打听一下也无妨,便开了口。
“看刚才那几位也都是练家子吧,你们府上到底是深藏不漏,连家丁也丝毫不输风采啊。你平时东南西北走的,再怎么说也是姑娘家,怎么也不带上几个,他们倒安心你。”
彻雪将视线从莲香身上转来,还依稀能感觉到她身上萦绕着的那份孤寂,她点点头,说,“天行健,官路畅通;士大夫守廉,无贼寇之忧;农耕户织积薄为储,家家户户岁末有盈余,可证踏土民安。既来之则安之,虽后备,然怎会料定诸事无忧呢?”
我被她一番大道理讲得头皮发麻,咧嘴苦笑着。没文化,听懂了一半,后半段我属实接不上话茬了。只得转移了话题,“你们府里卧虎藏龙太多,都不说前面那位老伯,就是后面悄么声的那位大叔功夫都比我好了去了,唉,亏我还天天在你眼前显摆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没想到陆小姐白白拣我的笑去了也不知会我一声。”我佯装生气似的拐过她的胳膊,嘴撅得老高。
“才公和莫叔都是两家长辈,不论是资历还是见识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弦歌莫要多虑。”她只用这一句话就堵住了我。
“两家?”
“嗯,莫叔在临府供职。”
“临府?”这姓氏可真少有,没听说过啊。
彻雪许是误了我的意,颔首解释道:“莫叔是微寒府上的管事,这次也幸亏有他帮忙打点。”
我点了点头,心中了悟。也怪自己傻,莫家和陆家什么关系啊,怕这个临字都用不上,直接说自己家好了,反正莫家就那么一根苗,里里外外不都是一家人么。按说,金星陆家的嫡长女哪怕娶个皇子入赘他们家恐怕都不是件稀奇事。可她却应了莫微寒,一个商贾世家的独苗。虽说他们莫家有的是钱,可是毕竟商人这个头衔就注定了要低人一等的。再怎么青梅竹马,这官商不通戚也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惯例。可瞧他们这两家,似乎完全不在意,而且普天下都知道陆家的大小姐是许了莫家独子的,竟也从未听人说出一个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