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如释重负?难道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被自己忽略过去了么?伍长童忍不住思考,脑袋却有点儿疼。表姐见状,连忙递过来一杯水,伍长童抿了一小口,不光是喉咙,就连脑袋都舒服了不少。
半小时后,表姐将伍长童扶坐起来,慢慢走到加护病房。隔着玻璃,伍长童都快认不出栗雨青了——她脑袋上缠着绷带,口鼻被呼吸罩掩住,身体其余部位则盖着雪白的被子。数根管子从被子里牵引而出,连接到仪器上,画出颜色斑斓的折线图。
伍长童盯着栗雨青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这是我第二次这样看她。”
表姐没说话,听见伍长童用她那粗粝的声音艰难说道:“上次是她在沙漠里遇险,她被沙子埋了一天。那次我吓坏了,心想下次不能再让青青涉险。不过是一部电影,不拍就不拍了,我不缺这个钱。等我爸出来,一定又要骂我是个一掷千金的追星狗。”
“我爸一直说我不会权衡,说我不够冒险,也不够坚定。不该投入的项目没命砸钱,好不容易砸出了出路又轻易放弃。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多考虑沉没成本’。我不在乎一部电影的沉没成本,但我在乎我投入了九年的沉没成本,这个权衡,我没做错吧?”伍长童说,表姐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发誓再也不会让青青受到伤害,可我再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她,还是我害的。”
如果不是为了我,青青也就不会与狼共舞。如果我在阳台上能够再冷静一点儿,不要离开青青,也就不会让她被田不才带走了。
表姐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不……”
伍长童摆摆手,打断了表姐。她知道表姐想说什么,无非是一些“这不怪你”之类的安慰话。
伍长童静静地看着栗雨青,医用仪器上的折线图缓慢而平稳,伍长童想:我绝对不会再让青青受到伤害了,这一次,我用生命发誓。
正在此时,身后却传来关君的声音:“对不起。”
伍长童转过身,看着关君说:“不,谢谢。”
如果说谁真的与此事无关,那一定是关君了。如果不是她的心腹违逆关父对自己报信,自己也不可能从房间里救出青青,后果将愈加无法设想。
关君充满歉意道:“我不是为了栗雨青道歉,而是为了别的事情。你嗓子不舒服,我说,你听。”
伍长童便安静地看着关君。
关君说:“栗雨青被田不才带走之前,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让我转告伍氏集团,不要进行最后一步交易,那是个陷阱。我听到了,正准备告诉你爸爸的秘书,却被我爸爸猜到了。我爸爸纵横这么多年,就听我吩咐了一句,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禁止我的手下传达消息,他要想扳倒谢家,所以他隔岸观火……”
关君说到这里,却被伍长童打断了:“别说‘火’这个词。”
关君愣了一下,换了一个说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任由陈秘书进行了最后一步- cao -作,让伍家自投罗网,也抓到了谢冰钓鱼执法的证据……现在你爸……”她又换了一个说法,道:“伍先生的资产情况已被掌握完全,谢冰也被停职检查。”
关君小心翼翼地看向伍长童,她知道栗雨青是为了这件事情才冒险接近谢冰,她也知道伍秉国对伍长童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她不知道伍长童得知所有的事情都是无用功时,会是什么反应。
伍长童的反应很简单,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几乎没有表情,道:“高明。”
不像是暗讽,倒像是不动声色的接受。
关君这一次停顿了许久,才说:“上次从你和剧组面前消失,回家之后跟我爸爸做了个交易。这几年我好好履行家主的义务,并给关家生个男孩儿,那么他就再也不会管我。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我明明已经是名义上的家主了,但他们还是怕他。”
“没事。”伍长童以为她在道歉,反而宽慰道。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卖惨或者祈求原谅,我是想对你说: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等我把他完全架空……到那时候,无论你向我求助什么,我都会答应的。我发誓。”关君语气坚定。
伍长童想了想,问:“你还会当艺人吗?”
关君哑口无言,伍长童则是摇了摇头。
生个男孩儿,然后得到自由……这样的交易。她能看出来关君喜欢万众瞩目,可妥协这一次之后,她真能随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么?
何况关君现在还想着取代父亲之类的事儿。
伍长童无意讽刺、无意揭示,只是轻轻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后一瞬不瞬地盯着栗雨青。
见她再也没有沟通的意愿,关君站了一会儿,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伍长童伫立在原地,直到表姐提醒她是时候休息了,她才问道:“我爸爸情况如何?”
方才在病房里,表姐之所以松一口气,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对自己提这件事情么?
表姐沉默一会儿,说:“关家正在对付谢家,田家因为田不才大发雷霆,却因为跟关家的关系不敢轻举妄动。……伍家垮了,梁家也是。律师估算,还能留下一点儿固定资产。”
伍长童轻轻地“嗯”了一声。
犹豫许久,表姐还是说出了口:“刚好够你出国的固定资产。”
这是伍秉国辗转递出来的意愿。
伍长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再说吧。”
☆、撒狗血
自从可以下床活动之后, 伍长童便时刻到栗雨青的病房前转悠。
所有人都知道她想等栗雨青醒过来, 但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实现。
表姐问她:“你有什么想对你爸爸说的么?可以让律师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