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Mary对她说,她的作品是垃圾,她的美学理念是垃圾。但Mary肯定了她的情感,正是那份情感推着她走向这个专业、这条道路。
伍长童想:完了,现在真的爱上这个专业了。
Mary话不多,批评完之后扔给伍长童两张纸。伍长童定睛一看,是两份课表。Mary说:“我要来了本科一年级的课表,你得同步跟上本科和研究生的课程,半年后,我不想看到你的作业仍然还是垃圾。”
伍长童粗略看了一眼,发现课程表上密密麻麻,似乎昭示着黑暗的未来。不夸张地说,伍长童的额头瞬间多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Mary显然注意到了伍长童的表情,但她根本没有问些诸如“有问题吗”之类的话,因为她不允许有问题。
伍长童消化了两分钟,将课程表收好,道:“Mary,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够同意。”
“什么请求?”
“我可以带一位朋友跟我一同上课吗?我知道本科生的课谁都可以蹭,我的意思是,我能把她带去你的课堂吗?”伍长童提出问题的时候,内心略微有些忐忑。
可栗雨青就在门外,上楼之前才跟自己闹过。伍长童不希望未来因为课程忽略栗雨青。
Mary盯着她看了许久,表情似笑非笑。伍长童敏感地察觉到不对,果不其然,Mary下一刻就严厉道:“你当我的课堂是你租的客厅吗。”
伍长童汗颜道:“我的朋友患有罕见的精神疾病,不能离开我。我是不得已才……”
Mary打断了她:“我现在要去开会了,请停止你无礼的请求。”
Mary提着笔记本电脑走向门口,伍长童心里着急,可都被说成“无礼”了,现在也不好死皮赖脸,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找个Mary心情不错的时候再提吧。伍长童是这么想的。
谁知Mary一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一个身影飞快地从蹲着变成站着,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道:“你出来啦!”
发现不是伍长童,栗雨青脸上浮现片刻失望。但她随即发现Mary身后的伍长童,遂又喜笑颜开。
Mary转头看伍长童,依旧似笑非笑道:“这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位朋友?”
伍长童羞赧道:“是的。”
Mary重新打量栗雨青,发现这个极具东方魅力的女孩却拥有着如天使一般澄澈的眼神。她顿了顿,改变主意道:“最好不要雇一个保姆到我的课堂上。”
扔下这一句话,Mary急匆匆地走了。
伍长童:……?
她看着栗雨青懵懂又欣喜的脸庞,恶狠狠地想:原来美色这么好用啊!
栗雨青问:“童童,你跟老师说完了吗?”
她想狠狠地揉捏栗雨青的脸,落到实处时,却只是轻轻的抚摸。
“你真棒!”伍长童表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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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伍长童的学业之后,轮到栗雨青的病情了。
国内主治医生介绍的那位医生是此类病症的专家,迄今为止从业二十多年。他经手过两百位病人,不说完全好转,大部分患者都能够回归到正常的工作生活之中,也算成果颇丰。
伍长童跟医生约好见面时间,然后带着栗雨青去了。
去的路上,栗雨青问她:“今天要去见我的老师了吗?”
伍长童失笑道:“你又不上学。”
栗雨青说:“你都有老师,为什么我没有?”
伍长童想了想,说:“你就当我们是去见你的老师吧。待会我们会做几个检查,并且会有人找你聊天。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可以吗?”
栗雨青歪着头想了想,又用那种小大人式的妥协语气说:“好——吧——”
到了医院,栗雨青显然对白色的环境和冰冷的仪器有些抗拒,直往伍长童身后躲。她小声道:“可以不检查吗?”
伍长童说:“你答应我了的。”
栗雨青只好不情不愿地躺在了测试板上,随即有个人将测试板推进了仪器内部,仪器是个封闭的蛋形容器,栗雨青现在像是一只缩在蛋壳里,还没出生的小鸟。
饶是在外面,伍长童也感受到了幽闭空间带来的恐惧。她问专家:“Jack,要检查多久?病人不会害怕吗?”
Jack说:“大多数的心理问题都与生理上的病变有关,这样做是为了获得尽可能全面的身体数据,从而双管齐下,提升治疗效率。仪器内部喷涂了可爱的卡通画,如果病人还是害怕,等她出来之后,给她一个拥抱。”
伍长童愈发担忧,已经张开了双臂。谁知栗雨青从仪器里面出来之后眉飞色舞的,对伍长童说:“童童!里面好漂亮哦!我还可以进去看看吗!”
伍长童:“……”
她感觉自己失宠了。
Jack笑了一下,摊手嘲讽道:“总是如此。”
随即他转向栗雨青,说:“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吗?”
他是一个温和的胖子,说话又轻声细语的,很容易获得好感。栗雨青看了伍长童一眼,她还记得路上的承诺,于是道:“好。”
Jack带着栗雨青进了诊疗室,伍长童试图以“Jack不会中文”为借口,企图跟进去。结果Jack义正言辞:“有家属在场,病人的答案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形。一般来说,我们不建议家属参与对谈诊断环节。哦忘了说,最近几年中国来的病人越来越多,所以我们专门聘请了一位中文翻译。”
伍长童:“……”
她看着栗雨青进入诊疗室,心里莫名有些忐忑。分明只是去聊个天而已,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担心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育儿心态?
伍长童突然有点儿绝望……莫非,我已经老了?